在梅州市蕉岭县新铺镇，清澈的石窟河静静地穿镇而过，虽然位于山区，但有了河流的滋养，这里土地平整，水利设施完备，十分适合发展农业和工商业。早在明清时期，新铺就成为“粤盐赣米”集散的商贸古镇，如今也是省级建材专业镇和省级富硒丝苗米产业园所在地。但随着大量劳动力外出务工，与之相应的则是一部分农用地的撂荒。
2021年1月，蕉岭县新铺镇入选全域土地综合整治国家级试点。两年多过去，新铺镇的不少地方通过全域土地综合整治已然旧貌换新颜。作为比较典型的人口流出地区，蕉岭在全域土地综合整治上有哪些做法和经验？记者近日来到蕉岭进行调研。
蕉岭新铺镇同福村千亩蔬菜基地
“大户带小户”：
从人均4分田到集约千亩良田 已成功申报大湾区“菜篮子基地”
驱车前往新铺镇同福村的路上，一泓碧波映入眼帘，渠水取自石窟河，自东向西水波潺潺，灌溉着附近3个村的庄稼，也解决了当地的人畜饮用水。新铺镇同福村党委书记、村委会主任曾艳忠告诉记者，这条水渠是20世纪50年代，附近3个村的村民合力用人工挖出来的。“原本我们这一带比较干旱，水田无法灌溉，当时各个生产队都派人来挖，大家团结一心挖了五六年，终于挖通了水渠，灌溉了庄稼，让我们这里的农业得到了大发展。”
70年前，这里发展的困难是水；而70年后，这里发展的障碍成了零碎的土地。“我们这里有600多户村民，当年包产到户，分到每户的土地只有不到2亩，再分到每个人头上只有4分田，而且大部分情况下这些田还划不到一起，有的责任田在东，有的在西，大大小小很零散，这也让村民们耕种起来很麻烦。因为缺乏规模效益，有投资意愿的农业企业通常都不大愿意承包这些细碎的土地。”
不仅是同福村，整个新铺镇的农户耕地也比较分散，这造成当地农用地经营成本高，难以适应农业转型发展的新要求，亟需合并、平整、改造，方可推动农业规模化、机械化经营。
前些年，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去了珠三角打工，土地随之出现撂荒现象。“我们很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2018年我们村统计发现，全村已有两三百亩农用地撂荒或半种半荒。住在村里的村民们老的老、小的小，对种田有心无力，但我们也不能强迫年轻人不外出务工。面对现状，我们之前想过各种办法治理，但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曾艳忠说。
2021年1月，随着全域土地综合整治工作在新铺镇轰轰烈烈地展开，同福村也将重点放在了农用地整理上。“当时，经我们村的党组织考虑决定，由村农机合作社作为主体来和群众签订协议，先把土地流转到合作社，再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引入大型农业企业，那段时间，我们一边找村民签约、一边招商，尽快将土地流转集中起来，让田有人耕、见效益。”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同福村的农机合作社已集约了1000亩土地，经过平整后，成功引入了一家农业公司，他们负责种植粮食作物和各种蔬菜；还有600亩土地则流转给一些小户种植，小户种出蔬菜粮食后可以卖给这家农业公司或直接在当地售卖，这也是我们这里‘大户带小户’的模式。”曾艳忠介绍，目前这片地已经成功地申报了“粤港澳大湾区菜篮子基地”，基地里每天都有200多个村民打工，一天挣120元，此外基地还有三四十名常备工，负责打包、分拆等工作，他们的月工资达到三四千元。而村里的每亩地，村民每年都有600元的分红可拿。“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整治，两三百亩的撂荒地现在重新得到利用，地里原先一些拐弯抹角或废弃不用的水塘这次也被整治好重新利用，耕地面积大大增加，这是我们最欣慰的。”
同福村蔬菜基地
曾艳忠带着记者参观当地的全域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只见原先细碎的小田变成了集中连片的大田，有的地块种茭白，有的种豆角；苦瓜已经完成了收获，农机手正在平整土地，准备接着种植其他品种的蔬菜或粮食；运输车辆往来穿梭，把新鲜采摘的蔬菜果实送往大湾区。
眼前的场景，是曾艳忠多年来梦寐以求的，“通过农用地的土地整治，我们不仅提高了村里的土地价值，还提高了群众和村集体的收益，解决了群众的就近务工问题，本地群众以前找不到工作，也不愿种田，而现在他们都把时间花在挣钱上了，也连带着我们这里的乡风比以前更加和谐了，从这几方面讲，我们村可是比以前好了几倍都不止。”
村合作社兜底保障
言出必践让村民乐意签约 经济上去环境也变好了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能做成今天上规模的大农业，曾艳忠和其他村干部这两年都付出了很多。
他介绍，土地在流转集约过程中，村干部往往要面临和调解各类争端。比如，当地有些田已经荒了很多年，群众都看不出哪块田是自家的、哪块田是别人的；还有一些群众的责任田位置和政府当初划定的对不上，而这些问题都要村干部耐心地调查、讲解、做工作。
同福村村民很多不在本村居住，每到过年过节，其他村民都在休息、走亲戚，村干部们却是最忙碌，他们骑着摩托车，抓紧去做回老家农户的签约工作，和他们讲政策、讲土地流转给大户之后的好处。“有很多村民都搬到县城居住了，为了提高签约效率，我们经常要开着摩托车跑去县城和他们去签约。还有一些村民住在广州、深圳等地，我们就提前和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些信息，讲解政策。等到过年过节他们一回来，就赶到家门口和他们签约。”
农民在蔬菜基地采摘
然而，辛苦奔波还不是签约工作中最大的难点。曾艳忠告诉记者，在全域土地综合整治之初，不少群众对签约的积极性不太高。“大家一开始都会担心，自己的责任田流转出去后，到底能不能拿到租金和分红？万一承包的老板跑了，田又拿不回来该怎么办？老百姓的这种担忧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为了解决村民们的担忧，同福村党组织带动党员、村民代表、各村民小组理事会成员等积极做村民的动员工作。“我们主要是告诉村民，签约是村民和村合作社来签，租金的问题会由村合作社兜底，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会优先保障村民的利益。”
曾艳忠告诉记者，村里曾划出一片地引进牛蛙养殖业，但很快因为相关环保政策的出台，村里的牛蛙厂必须清退。但那时农户的合同年限还没到，田又被挖成了塘，农户担心租金没了着落，原先的地块也没办法种植。“当时我们合作社主动站出来担责，继续给农户提供合同上承诺的租金。因为这件事，群众觉得我们是讲信用的，所以后续我们在和群众谈土地整治、土地流转时，他们一了解到当年牛蛙塘的事情，普遍选择了相信我们。”
“之前，牛蛙塘的租金我们村里都是想法设法垫付的，如今通过引进蔬菜基地，我们不仅把牛蛙田整治好了，农民的租金收入解决了，村里的财政危机也解决了，经济上去了，环境也变好了。”一位在同福村当地挂职的干部告诉记者。
曾艳忠表示，未来当地还会研究引进第二、第三产业，开展休闲采摘、休闲旅游等产业，进一步提升土地的价值。
避免“非农化”“非粮化”
不唯租金选客户 引入“田长制”确保土地种粮食
当前，国家正坚决遏制耕地“非农化”、严格管控“非粮化”，从严控制耕地转为建设用地和其他农用地，对耕地特别是永久基本农田实行特殊保护。曾艳忠介绍，为避免耕地“非粮化”，当初在引入农业公司时，村合作社对这些公司可以种什么，必须种什么是有严格要求的。“我们村里的永久基本农田必须要保障种植一季水稻、玉米等主粮，之后才是种蔬菜。我们当时在招商引资时有客户想拿我们的地种甘蔗的、养蚯蚓的、养小龙虾的，但因为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尽管他们给的租金比如今这家公司高很多，但我们都拒绝了；此外，还有一家公司准备来我们这里种植芋头，轮种水稻，但考虑到芋头种植之后土壤不再适合种水稻，我们也不得不拒绝。”
曾艳忠在蔬菜基地接受记者采访
新铺镇副镇长林若文告诉记者，在全域土地综合整治过程中，当地已开始探索“田长制”。近期，《蕉岭县耕地保护“田长制”实施方案》已正式印发，用来重点监督保障当地的主粮生产，避免“非农化”“非粮化”。作为村委会主任的曾艳忠，同时也担任同福村的村级田长。
据悉，蕉岭县共有8个镇（包括蕉华园区），目前划分了“田长制”网格10878个，网格面积共90886亩。建立了县、镇、村级田长，网格田长制“3+1”组织体系和责任体系，其中县级田长4个，镇级田长26个，村级田长203个，网格田长635个，“根据《方案》，四级田长是耕地保护利用第一责任人，具体负责所辖行政区域内耕地保护和管理工作；而村级田长、网格田长是本村、本网格耕地保护利用直接责任人，具体负责督促耕地承包经营主体做好耕地保护利用工作，及时发现并劝阻违法违规占用、破坏耕地等行为，如实报告有关情况。蕉岭县成立领导小组，设立办公室，将耕地保护任务落实到责任人，建立层层有责任、基层抓落实的保护机制，确保耕地安全、粮食安全。”
林若文介绍，当地全域土地综合整治的资金来源多方面，每个项目能对应到哪个资金，我们就会用到哪个资金。”他告诉记者，农用地整治后的经济效益是一个缓慢释放的过程，从长远来看资金是能够平衡的。“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乡镇来讲，资金来源渠道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目前县里也正在和农发行衔接，看能不能申请到政策性银行的一些支持。”
未来：
将探索闲置宅基地整治利用
记者在蕉岭采访时发现，当地的闲置宅基地和农房不少，很多村民都已离开本村，导致房屋衰败荒废，闲置宅基地比比皆是。据相关统计，蕉岭县户均宅基地面积达到180平方米，一些偏远山区部分农房长期闲置，基础设施很差，反而城乡建设用地缺规模，让村民安置、乡村公路扩建、乡村振兴产业设施、公共服务设施用地等难以保障。
林若文介绍，该镇未来全域土地综合整治努力的方向，除农用地整理和生态修复以外，建设用地的整理将成为一条主线，这为破解目前宅基地多、闲置低效建设用地等问题寻找出出路。
蕉岭新铺镇
蕉岭县自然资源局局长钟光庆告诉记者，探索闲置宅基地的整治利用，是接下来蕉岭准备做的事情。“接下来，我们想通过向农发行等金融机构融资的方式，做有偿退出宅基地的尝试。”钟光庆表示。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武威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武威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武威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肖欢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