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友出生那天,一向冷静的爷爷得知是男孩,饭都不吃,兴冲冲地前往医院。森友的爷爷是一名工程师,奶奶徐平常年在国企工作,孙子出生三年前刚刚退休。两人都对森友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继承爷爷的衣钵,在科研领域发光发热。但却没想到,孙子森友是一名特殊孩子。过去21年间,森友的奶奶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孙子旁边,如今,孙子已经在一家服装厂工作了两年。“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也会坚持下去。”徐平说。
4个月时,森友还不能像同龄孩子一样握东西;两岁前,他除了喊过“爸爸妈妈”外便没再开口说过话;两岁四个月,被送去双语幼儿园读书时,他还是不会说话,也无法安静坐在教室里,总无缘无故哭起来。两年后,森友确诊自闭症。
徐平解释,直到现在,“只要和森友在一起待几分钟,就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这些“与众不同”也给森友一家带来巨变。森友六岁时,父母离婚,妈妈远走,爸爸忙于工作,爷爷也陷入绝望,徐平承担起了照顾森友的主要工作。
8岁半时,森友的情况似乎严重了起来一一他的手和身体会突然发生异常抽动,生活无法自理,说起话来像是有人拿电棍捅着他,“哒哒哒”地抽动。家人带他跑遍广州医院做检查,没有答案,也无法治疗。
徐平曾多次提及的一个细节是,那时候自己兜里总要装几百块钱,以便孙子闯祸后跟人赔礼道歉。艰难的生活持续了很久。最极端的一次,徐平领着森友到了江边,绝望的她,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但她发现,身边的森友盯着挂满彩灯的邮轮看了40多分钟不愿离开。那一瞬间,徐平意识到,“孩子对外界是关注的,他可以活下去”。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干练利落的徐平总给人留下“善于解决困难”的印象。森友确诊后,奶奶到处找组织,森友3岁时加入广州市扬爱特殊孩子家长俱乐部,徐平开启了各类课程的学习;她一边带孙子,一边学习自闭症干预知识,困了累了就靠咖啡强撑;她用花花绿绿的荧光笔,在专业书籍和资料上做满标记,到各处听自闭症专业讲座;森友每晚入睡后,她都要细细复盘当天出现的问题和可能的原因。
徐平鼓励自己,“孩子有鼻子有耳朵,其他人能做的事,他也一定可以”。她请了很多老师,教森友音乐、美术、运动。经过学习,森友展现出了天赋,不仅绘画方面小有成就,还获得了钢琴与吉他十级证书。但徐平深知,这些让森友走进聚光灯下的技能,“是不能让他活的”。自闭症人士要有尊严地活在正常人的社会,还是要融合。
为了让森友进入普通学校就读,徐平连续跑了三所学校,均被拒绝。许多人劝告她,还是去特殊学校吧。折腾许久,最终向爷孙俩抛出橄榄枝的是北师大南奥实验学校。学校同意让徐平进校陪读,但过程依旧波折。
有一次放学去食堂,森友跑得比徐平快,进门看到汤盆里有个肉骨汤,直接下手在滚烫的汤里捞肉骨头,把周围的老师同学都吓坏了。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这学校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收”。徐平听了很难过,也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咽。
学校非常关注森友的情况,在食堂事件发生后,他们甚至专门召开了一个行政会议。“如果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会怎么样?”
2018年,森友从南奥实验学校毕业。毕业晚会上,同学们拉起森友的手一起唱歌,摄像的老师给了一个镜头特写,大部分人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是徐平明白。“一路走来,这所学校给我太多感动,我都以为是习以为常了。”她看着录像,热泪盈眶。
陪伴:用余生托起孙子的人生
如今,21岁的森友已经从一所技校毕业,在广州一家服装厂工作两年了,主要负责发货以及货架、仓库的整理工作。这是纯体力活,没蹲多久,他的脖颈和脸上就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需要不时跑去卫生间洗把脸。
这份工作对森友来说来之不易。2018年,森友作为主角之一的纪录片《一样的星星》播出,被服装厂的老板娜娜看到。她因此联系徐平,“森友什么时候毕业?”2021年,森友从技校毕业,随后入职工厂。同年,娜娜还曾护送爷孙二人一路悲伤,参加央视三套的一档节目。这位公司负责人说:“我在,森友就在。”
但在工作时,森友也曾小祸闯不断。同事让他帮忙剪掉多余的线头,他拿着剪刀把裤子的缝线都剪掉了,几百件裤子顿成残次品。
他对声音很敏感,容易被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吓到,甚至放声大哭,便学会了拔电话线。徐平只好在电话机上贴了张“不准动接头”的字条。
但徐平认为,森友对于周遭事物的刻板,反而成了他的“职场优势”。在平常人看来,质检工作枯燥无聊:将出厂的服装拆袋、质检,贴上产品标和码标、重新装袋,森友却都完成地特别认真。熟练后,工作速度也快了起来。对于这样的重复性工作,森友愿意做,不厌烦也不喊累。工友们说,“他没有杂念,做事很快”。
“我会用我的余生,托起孙子的人生。”74岁的徐平坚定地说。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肖欢欢 实习生:祝明月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 蔡凌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