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迅产业园内的企业生产车间
珠海的产业园“拎机可投产”
深圳正在施工的工业上楼项目清湖文化产业园二期
广州黄埔区开源大道的莱迪生命健康城。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忧子摄
一个叫“工业上楼”的珠江大潮，正在湾区大地上奔涌。在上一篇报道《广东制造，向上突围》里，我们讲述了湾区制造业大市纷纷“放大招”，出台措施探索“工业上楼”发展新模式。随后，本报记者分头出击，走访了粤港澳大湾区里的“工业上楼”特色项目，希望能从多维度为读者解读“工业上楼”的发展现状。
定位
“上楼”的路径一样吗？湾区城市差异化发展
过去，工厂给人们的印象多以1~3层扁平式分布的平房或矮楼为主，如今，一幢幢楼层数多达20多层、楼高超百米的工业厂房，正重新定义人们对工厂的印象。工业上楼，还有了更加浪漫的名字，比如“摩天工厂”。
广东是我国制造业大省，大湾区内地九市都十分重视制造业，建更多的产业载体成为重要举措，戴德梁行华南区策略发展顾问部高级董事、莞惠区域发展总经理、东莞公司负责人张国华告诉记者，“城市之间在相互竞争的同时，还是要考虑如何科学地、差异化地发展。”
错位发展正是湾区城市“工业上楼”的要义之一。记者在走访中发现，湾区各地的这些“摩天工厂”各具特色，科学地差异化发展在布局之初已体现出来。
在广州，各区因地制宜、因产业制宜，把目光瞄准了“工业上楼”。寸土寸金的海珠、荔湾、天河等中心城区大力发展现代都市工业，一方面推动旧式产业平台向现代化产业园转变升级，另一方面探索推行新模式，释放都市工业空间载体，新建一批现代化工业园区。黄埔、南沙、增城等区的工业上楼早已“遍地开花”，各产业园正在向产业更集聚、链条更齐备、运转更高效的阶段迈进。
提供海量的低成本空间，则是深圳“工业上楼”计划的一大特色。此前深圳对全市工业用地进行了普查，通过多次调研，确定了每平方米35元的租金参考价格。深圳市规划国土发展研究中心副总规划师缪春胜认为，这或将对周边乃至较大范围内的企业或产业形成很大的吸引力。缪春胜参与了《深圳市“工业上楼”项目审批实施方案》文件起草，在他看来，此举会在短时间内供给一批有吸引力的低成本制造空间给企业，为企业提供生存的空间，同时也会对深圳的商业办公空间形成一定影响。
目前，深圳工业上楼的项目建设如火如荼。铝模拼装、架体搭设、钢筋绑扎……深圳清湖文化产业园二期项目建设现场塔吊如林，机械设备星罗棋布，挖掘机、旋挖机等运转不停，目前土方日均出土达3000立方米左右。
总投资3401.9亿元，每年建设2000万平方米厂房、每月租金平均每平方米35元……这几条主线勾勒出了深圳气势恢宏的“工业上楼”计划。按照计划，深圳将连续五年每年建设2000万平方米优质、经济、定制化厂房空间，“工业上楼”优质厂房租金平均35元每月每平方米，打造国际一流的新一代生产生活生态“三生融合”型制造业园区。截至目前，深圳已规划72个“工业上楼”项目，并确保所有项目于今年6月份全部开工建设。
东莞毗邻广深，区位交通条件较好，多年的制造业积累为这里奠定了较好的产业氛围与产业土壤，其“工业上楼”项目的一个核心作用，就是以区域优势承接优质产业转移和外溢。立足东莞黄江、紧邻深圳光明区的天集磁海产业园，是省、市两级重大项目，身处松山湖科学城和光明科学城之间。天集产城东莞公司董事总经理李书江告诉记者，他们与黄江镇政府联动，引进超50家来自大湾区的优质科技企业，其中七成优质企业来自深圳。
模式
什么样的企业可以“上楼”？上下游就是上下楼 实行全链条运营
什么样的企业才能“上楼”？广州市产业园区商会秘书长罗明如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指出，并不是所有工业企业都可以“上楼”，必须是制造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实现生产工艺不断提升，生产线智能化及部分设备轻量化等条件，才能够“上楼”。他认为，工业上楼可以促进制造业企业的梯度培育，形成“上下游就是上下楼”。“‘工业上楼’由于特殊属性，从建设期就需要产业园整体规划打造建设，也可以根据产业链企业对厂房特殊建筑需求定制，是产业集聚发展的重要举措。”
位于广州黄埔区开源大道的莱迪生命健康城，自2017年就将生命健康作为园区唯一的产业主题，多年来只专注于引进相关产业的上下游企业，已经形成了生命健康产业从原料供应到实验研发、从中试生产到规模生产全链条齐备的高度产业集聚。生工生物、擎科生物等上游企业提供材料试剂、医用耗材等原料，华银健康、大湾汉唯等检测企业提供医疗检测诊断技术服务，安济盛、百奥泰等生物制药企业则有下游的产品输出。产业园就是产业链，莱迪打造生命健康科技创新生态圈的愿景蓝图毕露。莱迪生命健康城常务副总经理徐乾柱介绍，其实莱迪2010年创办时是一家照明产品供应公司，经过数年的艰苦摸索后，公司敏锐地抓住了隔壁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落成的契机，以此确定生命健康的产业主题，从而成功转型，并且招商只招相关企业，不断扩张壮大，成为同领域的产业园翘楚。
“在园区内，可以实现生产、生活、生意、生态全链条运营。”华迅科技园相关负责人向记者介绍道。该科技园是东莞市中堂镇最早投产运营的电子信息产业标杆园区，也是目前水乡功能区电子产业集群程度最高、各项配套设施最完备的园区，目前已引进60余家企业，60%为电子信息产业相关企业。园区内几栋高楼拔地而起，约930~3200平方米的整层生产空间可自由分割，首层7米层高，标准层5米层高，约9米大柱距，并配备专属大荷载货梯和专业吊装平台，企业可轻松实现“工业上楼”。园区后面河流蜿蜒而过，河边便是园区配套的人才公寓。精装洋房让企业高管、员工可拎包入住。
“生意”也同样在这里实现。2022年迁入华迅科技园的熊大智能，在园区同一栋楼下便实现了上下游对接，极大降低了供需对接成本。同时，随着行业上下游企业资源的不断集聚，也给企业带来了更多的市场商机与发展机会，熊大智能在入园后又迅速与园区企业达成新合作，拓展业务板块，2022年产值同比2021年增长超30%。
在珠海，高新建投建设运营的55万平方米大体量的港湾7号·智造超级工厂，是珠海首个“开园即投产”的5.0产业新空间项目，也是珠海首个“产业新社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有强大的产业集群，也探索出了一条以城市级配套为产业园区赋能的新路子。园区根据高端制造产业发展的需求，全流程提升建造标准，实现“拎机投产”。
据深圳工信部门介绍，全市72个“工业上楼”项目中有50个项目在20大先进制造业园区范围内，每个项目都有清晰的产业聚集方向。3月15日举行开工仪式的深圳龙华区建泰城市更新项目，是深圳首批“工业上楼”试点，总投资超40亿元，目标为打造以轮胎制造、汽车电子等为核心的先进制造业基地。在龙华区另一边，清湖文化产业园二期项目建设现场机器轰鸣。这个备受关注的龙华首批“工业上楼”项目建成后，将打造融合现代信息技术与文化创意产业的数字创意产业新集群，提供数字内容供给和技术装备研发的数字创新产业新平台。
服务
产业园应该如何配置？产业园就是生活圈
发展“工业上楼”，也要做好服务“下楼”，这样才能有效降低企业经营成本，从而促进制造业企业高质量发展。罗明如在采访中反复强调。
在广州增城，占地492亩、建筑面积超110万平方米的平安（增城）科技硅谷产业园，依托平安集团全产业链、全生命周期的“金融+科技”服务优势，为入园企业提供专业便利、功能强大的“金融超市”专属服务。“我们园区就是工业上楼的典型模式。”平安硅谷总经理夏顺德为记者介绍，作为大湾区最大规模的新一代产城融合体，平安硅谷从规划设计就以工业上楼为主要考量。
步入园区，一幢幢大楼工整排列，主干道左侧是厂房，包含一期的两栋和二期的4栋一共6栋；右侧是5栋作为企业总部的4层独栋小楼，还有一座科研中心（孵化器），作为中小企业行政和办公区域。“一侧是生产厂房，另一侧是行政写字楼，既挨得很近，又不会互相打扰。”夏顺德介绍，厂房一栋总建筑面积达56000平方米，一共10层，1楼的层高做到8.5米，荷载达到3吨，能够满足大部分制造业企业的需要；2、3楼层高4.5米，荷载1吨；4~8楼也是4.5米的层高，荷载达到750公斤，这些数据在工业上楼产业园的高层中已经相当罕见。园区还在9楼、10楼设置了带露台的办公楼层，可以满足希望办公和生产在同一栋楼的企业，上楼办公，下楼生产。除此之外，园区的后部还配套了住房超过1800套的4栋公寓、一个6000平方米的智慧饭堂，甚至还有近1万平方米的运动公园，可以打篮球、打网球、踢足球，充分满足园区职工的生活需要，“做到产业园就是生活圈。”夏顺德说。
在珠海，2021年12月底正式投产的港湾6号·金鸿工业园是珠海高新区首个“工业上楼”示范产业园区，通过集中配套宿舍等功能区打造“产业新社区”，形成优质生活圈。入驻企业广东若贝特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孟强博士说：“像我们这样有大型生产设备的企业过去只能找平房或者一楼的厂房，但这里有承重达5吨的货梯，我们这层楼楼层承重也达到了1吨，而且人货分流，环境可以媲美写字楼，很适合我们研发、办公、生产一体化的需要。”
位于东莞大朗的君泰·正拓5G产业园则谋划提前10年洞悉企业未来生产的需求，为企业发展提前布局，该园区基于5G+工业互联网打造透明工厂和智慧园区，助力企业实现精益管理和智能制造。最值得一提的是，该产业园区在园区内打造统一的数控平台，帮助园区内的中小企业实现数字化转型。君泰产业总经理林毓群介绍，从园区物业管理到企业生产的自动化设备，都可以连接到这个平台上，让企业用最少的成本实现数字化转型升级。在天集产城东莞公司董事总经理李书江看来，做好服务是产业园区的重点工作。天集磁海产业园和当地政府联合，为园区企业提供更便捷的服务。他们还和人社分局对接，协助企业招聘人才。“园区企业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我们有技术、基金团队，有产学研合作、智能化服务等，全方位地满足企业的生产需求，企业才能在这里发展得更好。”
专家观点
“工业上楼”为世界制造业发展做出重大贡献
越来越多的城市在新的城市经济规划中把“工业上楼”列入提升经济集约化、高效化发展的重大策略，“工业上楼”是作为当今世界制造业第一大国的中国给世界制造业发展所做出的一个重大贡献。
“工业上楼”极大地扩张了优良制造业空间，对维护和大幅提升全球制造业合理有效空间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工业上楼”还有效推动了“轻精灵优”制造业进入主流通道。面对上楼的产业诉求，所有制造业都必须完全符合上楼的产业、技术、法律、标准、市场等多层面的严格要求，这意味着，任何需要上楼的制造业必须向“轻精灵优”方向转型升级，这必然有力地推动当今全球工业制造按照时代的需要快速、高质量成长。
此外，“工业上楼”极大地提升了工业用地的效率、效能和效益，随着工业上楼，原有的制造流程改进了，原有的技术提升了，其最终效益和经济产出的实际增量甚至可能增加十几倍、数十倍的产能和效益。
“工业上楼”作为一个新兴现象，尽管呈现出积极蓬勃的发展态势，也形成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集约化效益的趋势，但是，它毕竟是新生事物，仍然存在诸多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也需要在未来的实践中不断克服一些障碍，包括认知水平和偏见障碍、体制和制度障碍、技术领域的创新和运管障碍、产业链供应链流程障碍等。
——中国城市经济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旅游与地产研究中心主任宋丁
“工业上楼”对城市管理提出高要求
对粤港澳大湾区城市来说，现阶段既要大力发展制造业，又要集约节约利用土地，发展“工业上楼”可以促进产业及空间高质量发展。
“工业上楼”最终的目的是导入某一类产业，每一个片区都有自己的产业发展优势，每个片区应该围绕自己的主题产业去打造这一类“工业上楼”的空间，而不应该是全部标准化。产业园自身则应该先想好围绕哪一类产业打造“工业上楼”产品，除了层高、承重、荷载、单层面积，还有货梯需要多大、卸货通道、抗震指数都是“工业上楼”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对广州而言，在市中心“工业上楼”的要求会更高一些。首先，工业用地稀缺，“工业上楼”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用地属性必须是工业用地，而商业用地改工业用地成本很高；其次，货车进出广州中心城区的时间也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再次，还有污染问题，包括废水、废气的排放、噪音等问题。希望这些现实问题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广州市产业园区商会秘书长罗明如
统筹/王纳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黄庆、蒋幸端、王纳、陈治家、马骏（署名除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