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银川7月27日电 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了，但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沙坡头区的沙漠里，太阳还在不知疲倦地炙烤着大地，掀起一股又一股热浪。
60岁的驼工刘生军，牵着满载游客的驼队，在连绵起伏的沙丘间行走。虽然辛苦，但想到一个旅游旺季的驼铃声中，就能有10多万元的收入——这是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他就觉得浑身还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趁着休息间隙，刘生军一边抹着汗，一边和记者聊起了他的“沙漠人生”，聊起了他与沙漠一生解不开的爱恨情缘。
刘生军在中卫市沙坡头旅游景区牵着驼队。新华社发
怕沙·躲沙
刘生军是宁夏中卫市沙坡头区迎水桥镇夹道村人，在闻名全国的沙漠旅游目的地——中卫市沙坡头旅游景区已经干了14年驼工。
沙坡头，地如其名，面朝黄河、背靠腾格里沙漠，因流动沙丘高达百米而闻名，曾是我国受风沙危害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天上不见鸟，地上不长草”是这里的真实写照。最严重的时候，沙漠边缘离刘生军所在的夹道村仅10公里左右。
“一刮沙尘暴，饭就吃不成了。一碗饭，一层沙，嚼着牙齿咯嘣咯嘣响。”1964年出生的刘生军，漫天黄沙是他年轻时最深刻的记忆。“沙尘把刚出土的小麦苗苗都淹没了，吃都吃不饱，真的恨死沙漠了！”老刘说，村里有本事的都跑出去了，“我那时最大的愿望，也是离开老家，躲开这可怕的沙漠”。
对沙漠除了痛恨，还有恐惧。“最严重的一次黑风暴，大风把树连根拔起，沙子像一堵墙推过来，村里几个小孩被刮到水塘里淹死了。”回忆起往事，刘生军满脸痛苦。他说：“大家怕沙漠，能跑的跑，不能跑的躲。”
防沙·治沙
20世纪50年代，为保证我国首条沙漠铁路——包兰铁路顺畅通车，全国顶尖治沙科研力量聚集在沙坡头，被誉为“治沙魔方”的麦草方格沙障从此诞生。
经过一代代治沙人的努力，如今的沙坡头，逐渐探索出固沙防火带、灌溉造林带、草障植物带、前沿阻沙带、封沙育草带“五带一体”防沙固沙体系。
老刘也和其他中卫人一样，加入了防沙治沙大军。60多年来，无数干部群众将汗水挥洒在沙漠，扎草方格、植树种草，与沙搏斗。
宁夏中卫固沙林场职工在扎麦草方格（1994年9月24日摄）。新华社记者 刘海峰 摄
“2000年前后，我还是个精壮小伙子呢。”回忆起当年的战沙经历，老刘一脸自豪：“我们把麦草背到沙漠深处，铺到沙地上，再一锹一锹扎进沙地中，就成了一个个固沙‘草方格’。”刘生军说，“别看这方格子简单，抗沙能力那可是没得说。沙子进了这个格子，就像进了迷魂阵，再也出不去了，‘草方格’是流动沙丘的克星。”
寒来暑往，岁月轮转。中卫市持续不懈治沙，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全市治理八大沙区73.1万亩，占新中国成立以来治沙总面积的近50%，区域内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积实现“双逆转”。沙坡头的“沙头”，生生被老刘他们赶退了25公里。
用沙·护沙
一片片流动沙丘，被草方格织成的巨网固定，漫天黄沙的威胁正在远去。
沙被治住了，沙丘被缚住了；沙不怕了，沙漠也不用躲了，中卫市开始考虑怎样发展独特的沙漠旅游。2007年，中卫市沙坡头景区入选首批国家5A级景区。
骑骆驼逛沙漠、坐羊皮筏子看黄河、从沙丘高处滑沙，游客们追捧的这些项目，对老刘来说，那可是拿手好戏。生在沙漠里、长在沙漠里的刘生军，终于能利用沙漠挣钱了。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沙漠也是块“宝”，能带给自己实实在在的“好处”。
图为7月26日拍摄的中卫市沙坡头旅游景区。新华社记者 吕帅 摄
刘生军贷了3万元款，买了6峰骆驼，开始在景区务工。“没想到当年一个旅游季，就挣了10万元！”说起当年的收入，老刘依然难掩激动。
4月进景区，5月第一次发工资，直接到手1万元。“我打了一辈子工，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那么多钱！”刘老汉回忆着，眼睛里似乎有光，黝黑的脸庞刻满了笑容，此后他再没离开景区。老刘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宝贝骆驼。
如今的老刘，已经买了越野车。他每天开着汽车，到景区上班牵骆驼。
7月26日，游客在宁夏中卫市沙坡头景区游玩。新华社记者 吕帅 摄
不远处的黄河，在夕阳照射下，波光粼粼，像撒满了一河湾的珍珠。游客的欢笑声和尖叫声不时传来，在老刘听来，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这个旅游季的收入，又有保障啦！
闲下来的时候，刘生军会在手机上听网课，发短视频分享自己的工作日常，成了景区颇有名的“网红”。
不久前举行的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刘老汉在手机上认认真真听了新闻。他说：“这次会议专门提了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我们‘沙民’心里别提多踏实了。中央说得对，不但要治好沙，还要护好沙，才能更好地靠沙吃饭、靠沙挣钱。”
（记者令伟家、陶一萍、马丽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