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江潮起,古镇风徐。在广东开平市赤坎华侨古镇堤西河畔,关族图书馆楼顶的钟楼里,一口1931年8月启鸣的德国进口机械古钟,已在岁月中走过95个春秋。它每日准点敲响的钟声,曾与下埠司徒氏图书馆的美国大钟交织成韵,成为侨乡大地最悠长的时光回响。如今,古钟依旧精准运转,见证着古镇的变迁与侨情的传承。
昨日,记者慕名前往关族图书馆,了解到了这口古钟的“传奇”故事。

关族图书馆主任关在练(右),向记者介绍古钟的传奇故事。
▌侨乡竞秀
德钟对决美国钟
这口古钟的诞生,源于一段两大家族“以文相争”的佳话。赤坎华侨古镇分上埠(堤西)关氏、下埠(堤东)司徒氏,上世纪二十年代,司徒氏率先于1925年建成图书馆,楼顶美国波士顿产大钟的洪亮钟声,成为乡野间的文化新声。不甘落后的关氏族人迅速响应,1925年成立筹建委员会,集海内外侨胞之力募资建馆,誓要在文教事业上一较高下 。
为了让报时精准度更胜一筹,关氏族人特意远渡重洋甄选,最终敲定德国名牌机械钟,与司徒氏的美国大钟形成“跨洋对决” 。1931年夏天,关族图书馆落成庆典持续五日,礼花漫天中,这口德造的古钟首次鸣响,与下埠司徒氏钟声完美同步,数千乡亲和归国侨胞见证了这一盛景 。“那时全镇人都以听双钟合鸣为乐,谁要是先听到单一钟声,就知道有一口钟该调校了。”今年93岁的关族图书馆、光裕月报顾问关吉欢回忆,儿时他常跑到图书馆楼下,仰望钟楼等待两声钟声共振的瞬间。

古钟成为打卡点。游客争相与关族图书馆负责人在古钟前合影。(葛能 摄)
▌战火淬炼
古法修护保传承
九十余载风雨侵蚀,古钟的黄铜钟体已刻上斑驳包浆,但内部齿轮、摆锤等机械结构仍保持着原始模样,运转起来依旧“咔嚓”有声 。“不用电池、不靠电力,全靠齿轮咬合和重力驱动,每天误差不超5秒!”关族图书馆管理委员会主任关在练、副主任关碧骥、关仕科介绍,古钟采用重锤式驱动设计,工作人员每周只需登顶为钟摆上链(弦)一次,按“右旋提速、左旋减速”的古法调校摆锤螺母,便能精准走时。


虽历经九十余载,但古钟机芯仍光洁如新。
抗战时期,图书馆遭炮火波及,大钟的两个铜制上链坠被日寇抢走,钟架松动、齿轮干涩。危急时刻,老匠人冒着危险爬上二十米高的钟楼,用木楔固定钟架,以猪油润滑齿轮,再用铁板制成铁桶装入碎铁替代铜坠,反复调校后终于让钟声再度响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人提议更换便捷的电子钟,遭到乡亲们一致反对:“这钟声里有祖辈的心血,换了就没了侨乡的味道。”关族图书馆副主任关毓培称,正是这份坚守,让古钟得以完整保留原始机制。

大钟的两个铜制上链坠被日寇抢走,关族老匠人冒险爬上20米高的钟楼,用木楔固定钟架,以猪油润滑齿轮,再用铁板制成铁桶装入碎铁替代的铜坠。
▌百年守时
钟声里的乡愁密码
如今,赤坎华侨古镇历经保护性修缮,关族图书馆成为网红打卡地,但这口古钟依然坚守着最初的使命。每天清晨六点,钟声准时划破古镇宁静,雄浑的“当、当”声可达1.5公里之外,唤醒乡亲们的生活节奏——卖豆腐角的摊主听声浸豆,制笔的老匠人闻声泡毛,老人循着钟声到村口等放学的孩童 。正午时分,钟声依旧洪亮,引得游客纷纷驻足拍摄,记录这份穿越世纪的精准。


来自深圳的游客葛能、黄小娟说:“在这个凡事追求快速的时代,能听到如此精准的百年古钟报时,仿佛触摸到了历史的脉搏。”关族图书馆主任关在练告诉记者,负责维护古钟的关师傅,是第三代守钟人,他遵循“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沿用鱼鳔胶修复磨损部件,用手工打磨替换的齿轮,延续着老匠人的修复技艺。“这口钟就像老祖宗留下的传家宝,不仅要让它走得准,更要让它的故事传下去。”每次上链(弦)时,他都会仔细检查每个齿轮的咬合情况,如同呵护一位年迈的老友。

▌钟声永续
侨情不老映新颜
曾经的“双钟合鸣”虽因司徒氏大钟受损修复而暂成“独奏”,但关族古钟的钟声从未停歇,它早已超越了计时工具的意义,成为侨乡精神的象征 。对于遍布世界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关氏、司徒氏侨胞而言,这钟声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密码,无论走多远,都能循着记忆中的声响找到故乡的方向 。

关族侨胞心系家乡,鼎力支持家乡赤坎华侨古镇建设,广受称赞。
如今,关族图书馆内珍藏的4万多册典籍基本完好。当中包括价值连城的《四库全书》《万有文库》两大善本丛书的部分藏品——前者共36300余册,收录3461种图书、79309卷,按经、史、子、集四部编排,涵盖儒家经典、史书、诸子百家著作及文学作品;后者分两集共1721种4000册,一集收录国学典籍与近代学者著作,二集新增自然科学专题,兼顾传统国学与近现代多学科知识,为侨乡文脉传承留存了宝贵的文献见证。

关族图书馆内景,及历经95载地板仍光洁如新的一镜头。
图书馆内,磨砖铺就的光滑地面不滞积水,与楼顶古钟默然相守,共同守护着侨乡的文化根脉。当暮色降临,潭江倒映着钟楼的剪影,古钟的钟声再次响起,穿越近一个世纪的时光,诉说着侨胞对家乡的眷恋、望族对文化的坚守,也陪伴着古镇在新时代焕发新生。
文、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关家玉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关家玉
剪辑/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黎慧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