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盛夏，香港维多利亚港畔，阳光在海面撒下点点碎金。繁忙都市，一则消息让行色匆匆的人停下脚步，细细阅读。船来船往，将人们的思绪延伸到远方。
千里之外，另一座港城，三江汇聚向海而生的宁波，这则消息也在被不断传播。很多往事被勾起，很多念想被拉长。
那是一封回信——
包陪庆、曹其镛等祖籍宁波的香港企业家：
你们好！来信收悉。多年来，你们传承先辈爱国爱乡的优良传统，积极创新创业、捐资助学，为家乡建设和国家发展贡献力量，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薪火相传的爱国心、桑梓情。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需要全体中华儿女凝心聚力、携手奋斗。希望你们继续发挥各自优势，积极主动融入国家改革开放大局，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
习近平
2024年7月30日
2024年8月1日，新华社刊发了国家主席习近平给包陪庆、曹其镛等祖籍宁波的香港企业家的回信。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曹志欣倍感鼓舞和振奋。他的爷爷是著名爱国企业家曹光彪，他的大伯是习近平主席回信开头提到的曹其镛，他和父亲曹其东都是祖籍宁波的香港企业家。
每个时代都有很多不确定，从曹光彪开始，在跨越百年的历史长河里，面对不同的时代考题，曹家三代人的一次次抉择都对国家充满信心，以内心的确定应对时代的不确定，心怀国之大者，服务国之所需，诚如习近平主席回信中所说，“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
习近平主席回信中的亲切勉励，让曹家三代人延续百年的初心更加坚定。
1978年：尚无港商投资内地，确定做第一个
今年清明节前夕，曹志欣和父亲曹其东在整理曹光彪的遗物时，意外发现一份40多年前的手稿。
曹光彪祖籍宁波，1920年出生，2021年去世。他留下了大量见证时代发展的珍贵资料，这份1979年珠海市香洲毛纺厂投产仪式的发言稿就是其中之一。
曹光彪在珠海市香洲毛纺厂投产仪式上的发言稿。
故事可以追溯到1978年夏天，当时，内地百业待兴。香港永新企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曹光彪拜会时任中国纺织品进出口总公司总经理陈诚宗，了解到国家希望把国产毛纺产品销往海外，以多创国家紧缺的外汇。
销售是曹光彪的强项。20世纪40年代，时局动荡，他靠着打广告、邀请乐队到店内演出、聘用外国人为客人量体定制服装等创新形式，将他父亲在上海濒临破产的呢绒店做大做强。
但这次曹光彪却倍感艰难。当时国产毛衣的毛纱质量欠佳，设计款式陈旧，不被海外市场接受。
除非他自己来办厂，从源头上解决这些问题。可当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未召开，港商对到内地投资尚在观望中。
于是，他向陈诚宗建议：在邻近香港或澳门的地方投资建设一家现代化毛纺厂，内地企业提供土地，香港永新企业有限公司提供机器设备、厂房设计、建筑材料和员工培训，工厂建成后所有权为内地企业所有，内地企业负责“来料加工”，香港永新企业有限公司包销产品，并获得一定费用作为补偿。
草拟完建议稿后，曹光彪终止了原本在澳门扩建毛纺厂的计划，决定到内地投资。当时，有香港朋友劝他：“政策都不确定，你有把握吗？”
“我确定，只要国家需要，我们就去做。”曹光彪坚定地回应。
曹光彪的建议被采纳了，香港永新企业有限公司在珠海投资香洲毛纺厂的计划获批。
曹光彪的这一建议，后来被国家有关文件采纳。1979年9月，国务院颁布《关于开展对外加工装配和中小型补偿贸易办法》，在全国正式推广曹光彪探索出的“补偿贸易”模式。香洲毛纺厂也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港商在内地投资的第一家企业，因此备受关注。1979年11月，香洲毛纺厂正式投产，驻香港、澳门57个国家领事馆的工作人员、500多家厂商代表和许多记者前来祝贺。
1979年，曹光彪在珠海市香洲毛纺厂投产仪式上发言。
“如果要说我这一辈子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我自己认为，开办香洲毛纺厂，参与国家改革开放，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事。”每每回想此事，曹光彪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借力改革开放的东风，香洲毛纺厂快速发展，不仅为国家创收了大量外汇，还为内地企业的管理提供了示范。1983年，香洲毛纺厂进口国外先进设备、率先打破“大锅饭”分配制度等创新做法被《人民日报》报道。
1997年7月，香港回归，曹光彪准备在自己的家乡——宁波投资宁波光学仪器厂。
此时，港商在内地投资已没有任何壁垒，但就像当初投资建设香洲毛纺厂一样，这次投资，曹光彪同样面临着种种不确定。
宁波光学仪器厂设备陈旧、技术落后、产品单一、市场难以拓展，刚起步就遇到了亚洲金融危机……重重难关等着他一步步跨越。
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前身——宁波光学仪器厂。
“你回报家乡有很多种方式，直接捐钱是最好的方式，去投资这么不被看好的企业，搞砸了，会被人笑话。”有朋友劝他慎重在家乡建厂。
但他主意已定，投资宁波光学仪器厂。后来，企业改名为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
多年后，在和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毛磊的一次南京之行中，曹光彪说出了自己为什么坚持投资宁波光学仪器厂的初衷。
2000年5月，曹光彪在永新光学明珠路厂区奠基仪式上致辞。
“当年很多人劝我，回乡办厂，搞砸了会很丢脸，不如直接捐款有面子。但国家强大、人民幸福更需要‘里子’。我不要求你赚多少钱，只希望你沉下心把基础打扎实，把企业做好，做到世界顶尖。”曹光彪对毛磊说。
2018年，曹光彪和女儿曹其真在香洲毛纺厂投产仪式上的巨幅照片亮相国家博物馆“伟大的变革——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型展览”。香洲毛纺厂投产被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重大事件，印刻在国家记忆中。
也是在这一年，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成功上市。
2018年，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图为曹其东（右）和曹志欣在上市仪式上。
2005年：三千职工如何安排，确定全部留下
1997年，曹光彪请浙江大学光学系的教授们帮他物色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南京江南光学仪器厂总工程师毛磊被推荐给了曹光彪。
江南光学仪器厂诞生于抗战炮火中，最早由爱国知识分子创建，诞生过中国第一台科普幻灯机、第一台生物显微镜、第一台60厘米天文望远镜、第一台电子显微镜……但在时代大潮冲击下，江南光学仪器厂与国际一流企业的差距渐行渐远。
曹光彪（左）和毛磊在交谈。
毛磊发现江南光学仪器厂衰落的趋势绝非个人力量可以改变。和曹光彪一番长谈之后，毛磊进入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但他一直惦记着江南光学仪器厂。2003年7月，随着“八八战略”的提出，浙江开启新型工业化的新阶段，工业经济开始从“速度领跑”向“质量领先”转变。为尽快向世界顶尖企业看齐，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开始寻找战略合作伙伴，毛磊向曹光彪建议投资江南光学仪器厂。
当年10月，毛磊陪曹光彪到南京江南光学仪器厂考察，之后两人在挹江门附近爬山。那天恰逢神舟五号飞船载着航天员杨利伟飞上太空。曹光彪听到消息，笑着连说了几声“好”，并停下脚步极目远眺。挹江门，曾是南京城区通往长江下关码头的重要关口，1937年南京沦陷时，无数逃难百姓在这里惨遭日军追杀。也是在那年，因为战乱，成绩优异的曹光彪被迫辍学，他接过父亲在上海债台高筑的店面，赤手空拳闯入乱世。
转眼60多年过去了，曹光彪百感交集，感慨个人命运、企业发展与国家兴衰紧密相连。
曹光彪认为，一个国家的发展，光学是重要基础产业之一，必须紧跟世界水平。于是他下决心投资有着悠久历史的江南光学仪器厂。
2005年，曹光彪派儿子曹其东和毛磊一起到南京，开展南京江南光学仪器厂的改制与重组工作。
一进厂门，曹其东就感觉到乌云密布的气氛，愤怒如暴雨排山倒海而来。一部分人带着强烈的抵触情绪封闭了工厂大门，造成大规模停工停产。
僵局在多方努力下被破解，但很多人心中的坚冰未曾融化。曹其东在南京白宫大酒店宴请工人代表和中层干部。推开宴会厅的大门前，他和毛磊相互对视，各自深吸一口气，步调一致地向前。
曹其东（前排右一）在位于南京的江南永新光学仪器有限公司考察。
四处奔波各方周旋多日，两人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毛磊更是五味杂陈，因为这里有他美好的青春。
1982年，20岁的毛磊从浙江大学毕业，来到这里工作，一干就是15年。他和比自己更优秀的同事结了婚，并在而立之年成为总工程师，也因此在1997年母校百年校庆时坐上嘉宾席，有机会认识了曹光彪先生。
接收江南光学仪器厂的厂房、设备很容易，但接收该厂3000多名员工，却是沉重的负担。
毛磊知道当年投资宁波光学仪器厂时“包袱”也重。经营最困难的时候，公司月销售收入不过80万元，而员工工资就要56万元。所幸曹光彪坚持，不管企业遇到多大的困难，不解雇任何一个员工。他还专门拿出2000万元，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但这次是3000人，比宁波光学仪器厂的工人数量多了好几倍，和自己一起接收江南光学仪器厂的曹其东会接收所有员工吗？
要知道，这3000人中，有他朝夕相处过的同事，有手把手带过他的师傅，还有一直以他为榜样的师弟师妹。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下岗，一直想着如何说服曹其东。没想到，曹其东主动向他交底：“我想父亲的态度不会变的，我们要承担起这3000名员工的社会责任。”
曹其东走进南京白宫大酒店宴会厅，他的一席话很快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他说：“我父亲年轻时关注过很多相机，总遗憾为什么我们的‘海鸥’‘凤凰’做不过人家的‘徕卡’‘尼康’。1997年投资宁波光学仪器厂时，他77岁了，去厂里仔仔细细地看，说光学镜头不仅用于相机，也是‘科学家的眼睛’，做好了能促进科技进步、国家强大。我也相信，不管在南京还是宁波，光学产业都是有前景的、能做好的，我们一起往前走。”
曹光彪（左三）在江南永新光学仪器有限公司成立仪式上剪彩。
为了表达诚意，曹其东在宴会上满杯满盏挨个敬酒，也不记得喝了多少杯。到最后，他和每一个人拥抱，不断重复：“谁都不会被放弃，我们都会享受到发展的成果！”先是零星的掌声响起来，渐渐连成一片，很多人眼里泛起盈盈泪光。
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兑现了承诺，从未主动解雇过任何一名江南光学仪器厂的老员工，并延续了以员工为本的传统。
2007年，曹其东继任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后，配套出台了一系列人才培养计划，并先后实施三期股权激励，先后有246人获得共计超1亿元的激励金额。励志故事接连不断，比如毕业于河北农业大学的崔志英，在进入公司13年后获得股权，他从基层技术员成长为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长。
曹其东（右）和毛磊在永新光学。
为了减轻员工的购房压力，自2009年起，在曹其东的推动下，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出资设立购房基金，给骨干员工提供首次购房贷款。至今，已有76名员工享受到这一福利，累计金额近1100万元。
春华秋实，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早在2011年就荣获宁波市“优秀雇主”称号，之后还荣获宁波市服务人才先进单位等多项荣誉。
2016年：重大项目难以赚钱，确定全力争取
曹光彪办企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服务国家战略。
子承父志，曹其东亦是如此。
2004年，曹氏香港总部根据公司在宁波经营运行的稽核结果，提出收缩投资的建议。曹光彪慎重考虑后，采纳了建议。如何收缩？他说自己年事已高，一切由曹其东全权决定。
曹氏家族在宁波的投资主要集中在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和房地产开发领域。21世纪初，房地产业蒸蒸日上，利润远远高于步履蹒跚的光学产业。
收缩哪一个？
曹其东到宁波考察，听到一个好消息，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刚刚被德国光学仪器的顶尖品牌“蔡司”列为全球第六家A级供应商。毛磊如数家珍，说合作伙伴还有“徕卡”“摩托罗拉”等国际知名品牌。通过合作，他们一点点积累资金与技术，促进自主创新。
“我们不追求那种面广量大的制造，只希望向世界顶尖水平看齐。‘永新’，就是永远创新。”毛磊兴致勃勃地说着，曹其东看着他眼里的光，想起父亲枕边常放着的光学专业书，抉择的天平向光学产业倾斜。
深度了解企业的发展现状和前景后，曹其东决定放弃房地产业，保留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
2016年，一个“大项目”一晃而过。
中国空间站需要太空显微实验仪，中国航天员中心派人到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考察后没了下文，对方对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的实力心存疑虑。
于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而言，承制中国第一台用于太空的显微实验仪听起来很酷，但这个“第一”不赚钱，还需要不计成本地投入。要不要全力争取？又一道选择题摆在了曹其东和毛磊的面前。
这不是他们和中国航天事业的第一次交集。从2006年起，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就开始为嫦娥系列卫星制造镜头。
而为空间站承制中国第一台太空显微实验仪，要比为嫦娥系列卫星研制镜头复杂上百倍。付出百倍努力之后，也可能会一无所获。
中国空间站天宫课堂开课，五星红旗所在区域就是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制造的中国首台太空显微实验仪。
犹豫间，曹其东想起父亲讲过的一个故事——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因为西方阵营的封锁，新中国战略物资紧缺，尤其是青霉素之类的急救药物。父亲到处联络无果，最后想到二战时曾救助过一批到上海的犹太难民，便向他们紧急求助。犹太朋友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很快，急需药物被源源不断运抵香港。父亲和其他爱国港商冲破阻力几经辗转，将国家急需的物品送往内地。
曹其东当时问，为什么要主动做这件事？父亲回答：“只要国家有需要，我们就努力去做。”
一段回忆让曹其东确定了内心的选择，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科研团队开始实验、试验，一次次与中国航天员中心的专家沟通……2017年他们终于有了试一试的机会。
作为一个完整装置，太空显微实验仪零部件有几百个，核心部件需要在克服强加速度和各种极端变化后依然保持高精度和灵敏度，还要考虑电源和包装的问题……时间很紧，步步惊心。最“崩溃”的一次，一个外购部件迟迟不到，对方以各种理由百般推托。两个月的交涉后，部件姗姗来迟，却完全不能用。
好像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面前都有一堵无形的墙，这让大家心力交瘁。
有一次，毛磊去看望曹光彪，并介绍了公司近况。曹光彪问：“不容易吧？”
见毛磊迟疑，曹光彪笑着说起自己1985年创立港龙航空的事。那是香港第一家华资主导的航空公司，打破了英资对航权的垄断，也引起了英方的不满和打压。起先，港龙航空只有一架飞机，别人说港龙航空是“天上有，地下无”。发展困难重重，但面对重压，自己从未退缩。
“我知道这个‘第一’不好当，但我就是要为中国人争口气。”曹光彪说。“为中国人争气”的执念，让毛磊和同事们坚定信心、攻克难关。
几年间，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获评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牵头的“十三五”国家级重大科技项目被评为优秀项目，还主导制定了显微镜国际标准ISO9345。这是国内首项显微镜国际标准，历时4年，2019年发布后，当年的ISO/TC172/SC5国际标准工作会议在宁波召开。在显微光学精密仪器领域，中国人第一次拥有了话语权和主导权。
在永新光学主导制定显微镜国际标准ISO9345的研讨会上，毛磊（前排右二）和参与制定标准的相关专家合影。
2021年4月29日，随着中国空间站天和核心舱发射成功，这台核心装置也被送到了太空。应邀来到发射现场的毛磊抑制不住激动心情，鼓掌欢呼，和身边的同事拥抱庆祝，笑着笑着，却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一热。
原来，一个多月前，曹光彪先生刚刚过世。老人一生都在为国家富强竭尽全力，毛磊在现场举着曹光彪的照片：“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我想让曹先生来看一看，梦想实现了。”
带着太空显微实验仪的天和核心舱一飞冲天，与那颗被命名为“曹光彪星”的小行星，隔着浩渺时空深情相望……
2021年4月29日，毛磊携带曹光彪照片在中国空间站天和核心舱发射现场。
2024年：人生有了更多选择，确定造福桑梓
选择对不对，时间会给出答案。
2024年11月，在杭州举行的浙商大会上，曹志欣获得“浙商新星”荣誉。这是对这位“80后”多年投身实业、造福桑梓的肯定。
曹志欣的人生选择，20年前就埋下伏笔。
2005年，在美国读完高中的曹志欣回国上大学。当时同学们都不理解：“那么多人想尽办法来，为什么你要走？”
可能，因为他是曹家的孩子吧。
他从小看着爷爷在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宁波大学等多所高校捐资建起一座座教学楼，设立一个个高科技发展基金、人才基金。
做决定前，曹志欣也问过父亲，大学怎么选？
曹志欣在清华大学曹光彪馆前。
曹其东很有感触地给曹志欣讲了父亲和自己的一次次选择，然后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不干涉你的选择。如果你想好了做实业，那就早点回来。”
于是，曹志欣回国入读清华大学，大二起进入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实习，在车间做装配工人。毕业后正式进入企业，各部门轮岗后，参与公司的发展战略设计，将产业板块从显微镜等科学仪器，扩展到条码机器视觉、车载激光雷达，再到后来的AI应用、医疗光学……
2021年12月，曹志欣和毛磊的儿子毛昊阳成了同事。
那年3月，曹光彪去世。按照他的遗嘱，家人将他名下财产全部捐赠给清华大学。曹其东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要在精密设备领域赶上发达国家、解决更多“卡脖子”问题，需要科技人才。一代人不够，需要一代代人接力。因此，他想到了毛昊阳，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受父母影响，毛昊阳本科、研究生学的都是光学专业，留学回国后在上海工作。一番长谈后，毛昊阳回到了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
毛昊阳入职第一天，中国空间站天宫课堂开课。他一眼就认出直播画面里位于“C位”的“中国红”——被五星红旗覆盖的，就是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制造的中国首台太空显微实验仪。那一刻，他完全理解了父辈的孜孜不倦。
精益求精，为仰望苍穹，更为观照众生。
毛昊阳参与永新光学刚刚拿下的“十四五”首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他们团队成功研发了超高分辨活细胞成像显微镜研究及应用，打破了国外对这项产品长达34年的技术垄断。
在曹志欣的支持下，毛昊阳利用专业优势，一步步开拓医疗光学板块，专注于手术显微镜、内窥镜的国产化替代，产品不断进入医院、研究院。
2024年8月，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与上海交大建立高端国产显微镜产学研用示范中心，曹志欣参加该中心揭牌仪式。
转眼，两人已并肩作战三年。
这三年不容易，全球竞争加剧、分工秩序遭受冲击、产业链裂痕持续加深……时代巨变中，困境与挑战，带来数不清的不安和迷茫、挫败和艰辛。他们确定，未来还有重重考验，但时间会证明自己的选择。
永新，英文名NOVEL。中文意思是“永远创新”，英文含义是“长篇的、传奇的小说”，还有更曲折漫长的传奇，等着一代代人去书写。
40年前的1984年，宁波被列入首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当年8月1日，邓小平同志在听取关于沿海开放城市和对外开放工作情况汇报时，特别点到了“宁波帮”，他号召“把全世界的‘宁波帮’都动员起来建设宁波”。
20年前的2004年，同样是8月1日，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辰100周年暨“把全世界的‘宁波帮’都动员起来建设宁波”指示发表20周年大会上，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指出，“进一步动员‘宁波帮’和一切关心浙江发展、关心宁波建设的海内外人士，共同创造浙江和宁波的美好未来，为全国大局、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这些话印在曹光彪、曹其东的脑海里，也深深影响着曹志欣，他一直努力给家乡做更多的事。
当时光游走到2024年，曹志欣有了更多人生选择。他除了是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外，还是汇勤资本的高级合伙人。汇勤资本是一家专注投资国内中型企业的综合性私募投资集团，已在国内先后投资了20多家高速发展的科技型企业。
他的合作伙伴希望他到更大的城市发展，但他还是选择留在宁波，经营着宁波市鄞州区首支QFLP（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基金——永勤新越。该基金规模为3亿美元，首期2000万美元用于光学产业基金组建。
在2024年11月底举行的“宁波创投日”活动上，曹志欣代表汇勤资本与宁波金控签订合作协议。他表示，未来，汇勤资本将深耕科技领域，助力宁波产业集群建设。
曹志欣太爷爷的老家就在鄞州区潘火街道曹隘村，汇勤资本在鄞州投资，对曹志欣来说，别有深意：助力家乡中高端产业快速发展。
“不管是做强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还是做大永勤新越、汇勤资本，对我而言，都是延续着爷爷所说的‘为中国人争气，国家需要什么，我们就努力做什么’。”曹志欣说。
宁波永新光学股份有限公司员工在做实验。
今年7月，习近平主席给祖籍宁波的香港企业家回信，曹志欣倍感骄傲，也感到了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使命更大了。
上个月，曹志欣还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宁波市鄞州区潘火街道党工委领导送来一份刚刚修复编印出的《曹氏宗谱》。曹志欣细细翻阅，那些同祖同根、血脉相连的名字，延续着一个家族的来路；那些开枝散叶的往事，在每一次出发与回归、抉择与突破、奋进与眷恋间，诠释着薪火相传的爱国心、桑梓情。
那些在时代考验中的坚定抉择，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中国宁波网记者杨静雅 樊卓婧 王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