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销画里的茉莉
两百多年前,正值广州“一口通商”时期,一船船广绣、广彩和茶叶通过海上丝路,源源不断销往全世界。而在伦敦,广彩、广绣风行之时,正是英国博物学方兴未艾之时,英国皇家学会科学家乘着商船,四处远航,扩展对全球动植物资源的认识。绘制在广彩上的梅、兰、竹、菊、芍药、牡丹、茉莉等图案,使广州成了他们眼中的“神秘花园”。于是,英国皇家植物园派出一个个得力干将,搭乘来华贸易的商船,踏上了远航广州的寻宝之旅。
当时,伦敦的博物学风靡到什么程度呢?满城名媛淑女也以谈论科学家的新发现为时尚,谁若远航带回了异域珍稀物种,更会声名鹊起。达尔文正是在这一时期,乘坐贝格尔号进行环球航行,在考察大量物种的基础上写出《物种起源》的。身处这股热潮之中的英国植物学家,看到精美的广彩或广绣上栩栩如生的中国花卉图案,自然也想到实地一探究竟。于是,英国皇家植物园派出一个个得力干将,搭乘来华贸易的商船,踏上了远航广州的寻宝之旅。
向中国园丁打探园艺学知识
对英国植物学家来说,搭乘商船远航远不是什么舒服的差事。美国科学史学者范发迪曾在著作中写道,1823年,搭乘商船来广州寻宝的植物学家帕克斯被安排与船上的木匠睡在同一个船舱里,木匠不怎么看得起这个干不了重活的“废柴”,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他。不过,对这些寻宝者来说,孤独带来的烦恼其实不在话下,风暴和海盗才是真正的威胁。
如果不出意外,航行四个多月后,植物学家就可到达“神秘花园”广州,开始寻宝之旅了。鉴于当时朝廷的规定,外国人只能住在十三行一带,他们就从与在洋行花园里工作的园丁交朋友开始,向他们一点点打探中国园艺学的知识。植物学家帕克斯从中国园丁那里认识了各种杜鹃花。他还悟出了与广州本地园丁打交道的秘籍:尽量放低身段,像个小学生一样求教。
接着,科学家们把活动半径扩展到花地的各大园林、行商的花园乃至菜场和中药铺。花地尤其得到他们的喜欢,这里栽培花卉的品种特别多,商家不仅出售剪枝花卉,还出售盆花、活株植物和种子,对于想要使尽浑身解数在广州寻找新物种的科学家来说,这里是最美妙的地方。
外销画里的番荔枝
中药铺菜市场成寻宝乐园
说起植物学家寻访与采集新物种的故事,现代人大多会想象出他们冒着被野兽吃了的危险,深入荒山野岭的场景,但在广州的英国科学家却不是这样,一来外国人的活动范围受限,二来光在花地与十三行附近,就有许许多多的“宝藏”,足够他们忙碌了。他们带回伦敦的大量标本,除了采自花地各大苗圃,还有很多来自十三行附近几条街上的摊档、菜场和中药铺;在菜场,他们可以与从未见过的植物不期而遇,而中药铺里琳琅满目的药材,正是制作植物标本的好材料。有意思的是,十三行一带的本地小生意人或多或少会一点广东英语,双方一边交谈一边比画,不但把生意谈成,还能交流一些植物知识。
这一群寻宝者可谓目标高远。当年,英国皇家植物园园长班克斯经常对他们发出远程指令:他们必须去苦心寻访中国特有的庭园花卉(如杜鹃、牡丹)、水果(如荔枝、龙眼)、味道好的蔬菜以及有经济价值的树木(如茶树、橡树)。
活跃在广州的寻宝者不负嘱托,他们在花地找到了菊花、兰花、山茶、牡丹、柑橘以及许多其他观赏植物,广州人种花、卖花、赏花、爱花的热情,也令他们不由自主发出感叹:“中国人对花卉的狂热更甚于欧洲,当地人为了喜欢的植物,花上100银圆也满不在乎。”花地离十三行并不远,一些花档为了做洋人的生意,还会专门打出英文招牌。
在这里,寻宝者们欢欢喜喜地采购了许多种子,计划引种到家乡,他们还采购了许多活株植物。据记载,有些采自广州的花卉运抵伦敦后,还会以贵妇人的名字命名,班克斯就曾以自己夫人的名字命名了一种玫瑰,另一种名为“羞晕”的茶花则命名自贵妇休姆夫人。若我们以后有机会探访英国皇家植物园,去察访一下那些贵气优雅的花名背后的“广州故事”,一定也很有趣呢。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王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