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的批复是对广州发展愿景的认可，一个城市对全球的影响力应该是多维度的，打造世界城市需要多元化发展。”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原院长李晓江近日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
李晓江
《广州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1-2035年）》（以下简称《规划》）于近日获国务院批复，作为主持和参与了北京、上海、天津、广州等多个城市的发展战略研究或总体规划编制的知名规划专家，李晓江畅谈了《规划》对广州城市未来发展的引领作用，以及对市民生活的重要影响。
问：作为全国市级国土空间规划唯一试点，《广州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1-2035年）》于近日获国务院首批批复。“唯一”“首批”为什么是广州？又承载了国家对广州的哪些期许？
李晓江：我国的国土空间规划制度是2018年建立的，将主体功能区规划、土地利用规划、城乡规划等空间规划融合为统一的国土空间规划，实现“多规合一”。国土空间规划是国家空间发展的指南，是各类开发保护建设活动的基本依据。但实际上要实现“多规合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任务，国家将广州作为市级国土空间规划的唯一试点，是因为广州在“多规合一”方面已经有非常好的实践经验，以及各项规划的实力也很强。国家是希望通过广州的先行示范来探索我国超大城市如何编制国土空间规划，既可以完成过去三大规划的功能，同时又能够删繁就简，便于操作。本次《规划》的获批，是国家对广州的规划经验、成效以及技术进步的认可，也为超大城市编制国土空间规划提供了“广州范本”。
问：《规划》中提出的愿景目标是建设“具有经典魅力和时代活力的中心型世界城市”。如何理解“中心型世界城市”？在新一轮城市竞争格局下，广州如何奋楫争先？
李晓江：国务院的批复是对广州发展愿景的认可，“具有经典魅力和时代活力的中心型世界城市”我认为有三层含义：首先，经典魅力讲述的是广州2200多年的历史文脉，城市文化始终延续没有中断，我理解这是广州的经典魅力；其次，面对当下的发展又强调活力，我一直认为广州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最后将其定位为一个世界城市。
我认为一个城市对全球的影响力应该是多维度的，在这一版的国土空间规划中，多维度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广州要建设世界城市也不能用单一的经济体量来衡量，要具有世界级的影响力，需要把历史文化保护好，也需要创造新时代的发展活力。一个城市的发展不仅仅是物质资本的积累，还需要社会资本、人力资本、环境资本的汇聚。
中国城镇化工业化已经进入下半场，上半场我们倾向于单一目标，即经济增长。但现在多元化发展才能成为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城市，广州这次愿景目标的提出，也反映了广州在城市发展上的多元价值观取向。
我出生、成长在上海，工作在北京，但我最喜欢的城市一直是广州。广州是中国最成熟的市民社会，一口通商的商业文明一直没有中断；同时广州又是一座非常包容、有韧性的城市，像中大布匹市场能够在城市中心区生存20多年，在其他超大型城市中很难想象。但实际上，城中村是一种充满活力的低成本生活生产空间，纺织服装行业也是广州的支柱产业之一。广州有千年商都之称，本次《规划》明确的城市核心功能定位中也有“国际商贸中心”，这说明商贸、流通是广州的优势所在。
我也经常说，新质生产力并非新的生产力。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传统产业非常强大，聚集了大量的产业工人和制造企业，如何使用现代技术、互联网科技赋能传统制造业是珠三角和长三角最重要的事情。像希音之所以出现在广州，就是互联网、现代营销、时尚设计、新型物流等新生产要素赋能传统产业所创造的新质生产力的成功案例。希音的成功是基于广州的产业基础和交通门户枢纽基础，内在有一套刚性的逻辑。
问：在本次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批复前，从1980年代起，国家曾批复三版总规，城市定位从“广东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升级为“华南地区中心城市之一”，再到“我国重要的中心城市”，地位不断提升。您如何理解《规划》中提出的6个城市性质？
李晓江：我比较关注有三大方面：我国重要的中心城市、彰显海洋特色的现代化城市、国际性综合交通枢纽城市。
首先，我国幅员辽阔，国土和人口特征决定了中国一定拥有多个国家的中心城市。本轮国土空间规划编制过程中，已经把我国重要的中心城市、特别是超大城市的城市定位和性质进行了完整梳理。
实际上，广州的中心地位是通过千年历史的积淀和传承形成的，广州是千年商都，在中国东南沿海地区一直是最重要的经济中心、最重要的综合功能服务中心和交通枢纽，也是最重要的对外开放门户之一。这次国务院的批复确定了广州的中心地位，我认为这是对广州的一种肯定和认可，同时也是对广州未来发挥中心辐射带动作用的期许。
其次，本次《规划》将“海洋特色”写入了广州的城市性质。我一直认为广州就是一座海洋中心城市，涉海程度很深。广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起点，一口通商对外交往历史悠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广州又承担了很多海洋治理、海洋服务和海洋环境保护等功能，众多海洋研究机构、高校、院所等都聚集在广州。将“海洋”纳入六大城市性质之一，对广州发展海洋事业有很大裨益。
此外，广州一定要发挥好枢纽的作用，进一步提高城市吸引力。本次《规划》枢纽城市前面还增加了“国际性”，是对广州枢纽地位的充分肯定。我国南方最重要的铁路枢纽、航空枢纽都在广州，如何进一步对几个枢纽门户地区进行优化，增加可达性和交通组织的便利度是广州下一步需要思考的问题。
问：本次《规划》明确，以向南、向东融湾发展是总体方向，将“东部中心”与中心城区、南沙新区相提并论，给予的定位非常高。再造一个新广州和中心型世界城市的建设中，东部中心将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李晓江：广州城市向南、向东两个方向发展，本轮总规层面已经稳定，“融湾向海”是广州城市发展的内在逻辑。
实际上，我参加黄埔的规划工作已经有很多年，我们注意到东部与广州的中心城区相连，向东一直走到黄埔，再走到南海神庙，整个城市连绵不断。东部中心的优势在于与中心城区相对距离较近，可以直接接受城市的各种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的支撑和保障；此外，向东发展还可以与东莞、深圳等城市进一步联通。
目前东部地区的枢纽优势也很明显，但我更看中这里对人才的吸引力和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珠江与东江滨水地区的自然景观价值和生态价值，这些要素更具有向东发展意义，更需要我们关注。东部地区可以发挥人才、生态景观、历史文化以及交通等综合性资源优势，使这个地区成为广州下一轮发展的重要方向。
问：本次《规划》的出炉备受关注，普通市民如何从国土空间规划中找到与自己生活的契合点？
李晓江：我们的总体规划一直在不断进步，从过去的城乡建设总体规划到现在的国土空间规划，你会发现对人的关注在增加。过去我们的规划更多的是支持经济发展，现在对社区的关注在增加，对生活品质和公共服务品质的关注在增加。普通市民可能更希望在规划中看到未来家门口的变化，这也是总规中应该努力解决的问题。例如城市的蓝绿空间、生态环境，公共服务设施、历史文化传承和保护，这些目标都与每一个市民的身体健康和生活品质息息相关。在编制总规时，我也一直呼吁，公共服务不能忽视，教育、医疗、生活服务等应该至少有一节，而不能只是一条。
此外，总规也在关注气候变化、城市安全韧性和绿色低碳发展等。现在看来，气候变化已经是不可逆的，像广州海岸线长，受台风、强降雨等情况的影响大，就更需要提升城市韧性和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杜娟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苏俊杰 部分图源广州日报资料图
视频/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陈铭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