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五十多年来，毛文书这个名字铭刻在我人生的记忆里，她以高超的医术给我留住了望向世界的光，让我看见了人生无限的风光和美景。”
“接诊到先辈毛文书教授诊治过的患者，我感觉到很神奇，仿佛触摸到光明之棒薪火相传的时光印记。”
在向社会公众征集到的明眸芳华的故事中，患者莫先生讲述的一段人生经历，与去年为莫先生实施白内障手术的刘良平医生的讲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段跨越半世纪的光明记忆。
它是一个六十多岁患者对自己10岁那年经历的一个回眸，更是中山眼科中心先辈和后代光明使者们一代代传承“善良·求真·创新”医者精神、护佑一个个生命的有力见证。
她的高超医术，改写了我后续的人生剧本
“当年诊治的一些纸质记录，我仍然珍藏着。”去年，因为左眼白内障接近失明的莫先生，来到了中山眼科中心白内障科刘良平副主任医师的诊室。这名患者的白内障与一般老年性白内障有所不同，莫先生热情地讲述了10岁那一年前往中山眼科中心就诊的故事，并且反复提起了“毛文书”这个名字。
当年莫先生珍藏的门诊证。
莫先生珍藏的两张门诊证，显示着时代的变化：一张写着“中山医学院眼科医院”，另一张写着“中山眼科中心眼科医院”。1965年，在中国眼科学先辈陈耀真、毛文书等的筹备下，建立了我国高等医学院校的第一所眼科专科医院——中山医学院眼科医院。1983年获当时的卫生部批准，成立中国第一个眼科中心——中山医科大学中山眼科中心，毛文书教授是首任中心主任。
1972年，莫先生是一名在广东英德生活的10岁小男孩，在家中的灶台旁，调皮的他随手将玩耍的雷管扔到了柴火中，雷管顿时爆炸，严重地冲击了他的右眼，左眼因为母亲伸过来的手挡住了部分冲击，受伤并不严重，母亲的手亦被炸伤。
10岁的小男孩顿时哇哇大哭，惊慌失措。同时惊慌的还有莫先生的父母：这里的医疗技术有限，孩子还这么小，要是眼睛保不住了，余生该多可怜啊！在莫先生父亲的四处张罗下，一家人怀抱着最后的希望，连夜赶路，前往位于广州的中山医学院眼科医院（如今的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
毛文书在煤油灯下做手术的历史照片。（左一为毛文书）
“记得给我做手术的是一名女医师，年龄挺大的了，头发已经白了。”当时的毛文书教授已经62岁了，仍然活跃在临床一线上，并时常深入下乡为边远地区的患者诊治。针对小男孩岌岌可危的眼睛，医术高超的毛文书为他的右眼施行白内障囊外摘除术与眼内异物取出术，术后0.2的视力，为他留住了看向世界的光。
术后，在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保驾护航下，莫先生的右眼没有出现感染等并发症，避免了眼球的摘除。
“你太幸运了！给你手术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医生！”当年术后，莫先生的父亲高兴地拥抱儿子，告诉孩子，“你要记住，她的名字是毛文书，她是你的恩人。”这一个名字自此深深地烙印在莫先生的心里。莫先生介绍，当年父亲在报纸上看到很多中山眼科中心的教授前往北京参加保健服务的新闻，也有很多创新的医疗技术被报道，因此一看到他受伤，就想方设法联系车辆，坐了通宵的车从老家来到广州，最终成功保住了他的眼睛，令他见证了无数的风景，留下了无数的美好记忆。
光明再接力 当日手术当日出院
“仅凭肉眼就可以把莫先生的右眼恢复到0.2的视力，毛教授的手术水平真是十分高超。”看到“师祖”级接诊过的患者，如今39岁的刘良平坦言当时一下子感觉“很神奇”，透过莫先生的眼睛，刘良平仿佛在与先辈毛文书教授穿越时空，拥有了一场“特殊的对话”。
刘良平医生
莫先生当年手术的右眼视力一直稳定在0.2，手术的年代正是20世纪70年代，那时还没有显微镜下的白内障手术，只能用肉眼处理异物和摘除白内障，可折叠的人工晶体也还没有出现，“莫先生的右眼是否适合如今再植入人工晶体恢复更高的视力呢？”为了给患者提供最优解，刘良平细致地安排莫先生做进一步检查，经过佩戴眼镜等检测，发现右眼再进行人工晶体植入术获益不大，于是保留毛文书教授当年的方案：以保守治疗为主，“原封不动”。
莫先生的左眼白内障与一般的老年性白内障不同，白内障中间的部分特别黑，当年部分雷管爆炸的小碎片融入晶状体中，经过岁月的沉淀，跟晶状体融为了一体。“白内障硬度比较高，部分晶状体的悬韧带因当年的爆炸伤已经断裂，手术的难度比较大。”在白内障科医护团队的通力协作下，由刘良平主刀，最终干脆利落地清除了莫先生左眼的白内障。如今的医疗技术已今非昔比，术前精准检查，微切口超声乳化手术取代了旧术式，可折叠人工晶体更加先进。术后复查，莫先生左眼的视力从看不清旁人的0.03恢复到0.63，再通过佩戴眼镜提升到1.0的视力，重回清晰的世界。
手术很成功，莫先生的心情也很激动，“这么多年过去了，毛文书这一辈的‘徒子徒孙’都长大了，这些青年一代医者的医术和医德还是跟当年老教授们一样！”
50多年过去了，莫先生早就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一个老年人了，与毛文书教授“相遇”之后，他顺利回到学校读书，并在17岁那一年来到了广州工作，在羊城落地生根，他喜欢开着车辆四处探索，看到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两位光明使者的接力，让莫先生拥有了看见世界美丽风景的人生。
跨越半世纪的光明传递，莫先生的两次光明，均是得益于中山眼科中心医生妙手仁心的守望，也见证了医学技术的进步。刘良平介绍，在20世纪90年代，白内障进入了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从手工的人工白内障手术转向了用机器辅助的超声乳化手术，手术质量进一步提高。1992年，中山眼科中心在全国率先开展超声乳化手术，如今，得益于白内障超声乳化技术的进步，手术的切口已经从3.2毫米进一步缩小到2.2毫米，“过去，在大切口动辄10—13毫米的年代，为了避免感染，患者术后往往需要躺床三天，如今十来分钟可以完成一台白内障手术，日间手术的模式也让患者当天就可以回家了。”从2012年起，中山眼科中心在全国推行日间手术，如今，白内障科享誉国内外，为无数个“莫先生”这样的患者重现了光明。
传承：医者精神 生生不息
事实上，莫先生的讲述，勾起了刘良平的一段记忆。
2024年6月，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百年校庆·百城光明行”活动行至四川乐山，那是中国现代眼科女先驱、中山眼科中心首任主任毛文书教授的家乡。中山眼科中心主任、医院院长林浩添教授带领资深医护团队、5G智能眼科巡诊车团队等，以义诊、眼底病研修班、学术交流等方式，致敬先辈，传承鼎新，服务百姓，为毛文书当年留下的光明“火种”增添燃料，培育壮大。
“毛文书教授曾经说过，‘我唯一觉得自豪的，就是有机会把所知道的一点点东西传给学生。’”刘良平介绍，2010年他来到了中山眼科中心读研究生，拜在吴明星教授的名下，再往上追溯，吴明星教授的老师是中国首位眼科院士李绍珍院士，李绍珍院士的老师是毛文书教授，“毛教授相当于我‘师祖’级的老师了。”
如今博士毕业留在中山眼科中心，扎根临床一线10多年的刘良平，仍然时常被眼科中心的老教授们的淳朴所感动，“他们无私奉献，毫不保留，总希望我们能学多一点，希望把一生的医术和经验都传授给我们。”于是，每天早上交班的时候，时常可以听到教授们给“徒弟们”“开小灶”：最近临床有哪些故事、自己经历过什么困难和疑惑、下次面对这一类眼疾应该怎么处理；在医院的员工电梯上，几位医生一碰面，时常就是一个即场开展的“学术研讨会”现场……
老师们的辛勤付出让刘良平更深刻地感受到医者精神在一代代赓续，“为了接诊那些来自各地疑难杂症的患者，教授们时常半天就需要看诊100多号病人，不断加号，他们对着裂隙灯和伏案书写病历，头几乎都没抬起过，有时候自己的眼睛都累红了，只为帮助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疑难复杂眼病的患者。”
如今，只要再次提起毛文书的文字，莫先生都会很动情：“我这一生，永远感恩这位女医生。有人说，宁愿断手断脚也不愿意失明，我对这句话深有体会。感谢毛文书弥补了一个10岁小男孩调皮所犯下的错误，让我得以拥有了一个可以看见这个世界美好的人生。”
听见莫先生的心声，刘良平想起了在四川乐山集体朗诵纪念毛文书一生的诗句，“回眸先辈来时的路，从陈耀真、毛文书教授等先驱者手中接过光明的火炬，踏遍千山万水，将前辈的仁心仁术传承播撒至更远、更广，去照亮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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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梁超仪 通讯员：邰梦云、唐艳丽、何青冬
图由采访对象提供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李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