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运会开幕式上，两千多年前的青铜句鑃被再次敲响，这一次，敲响它们的是来自现代的机器人。场馆内响起《彩云追月》的经典旋律，古与今的梦幻对话拉开了开幕式文体展演的序幕。这样的开篇设计有着怎样的巧思？
制成于公元前129年
为岭南音乐史写下厚重一笔
青铜句鑃的乐声让全国人民在穿越时空的乐声中感受到了激昂向上的运动精神。这套广州西汉南越文王墓中出土的古乐器——青铜句鑃也因此名满天下。这是珍贵的古代文化遗产为全民所共享的体现，也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文化在公众文体活动中的具象呈现。
据悉，十五运会开幕式主创团队在广州采风时，一下就被博物馆的这套青铜勾鑃吸引了。“同样是历史悠久的乐器，相比编钟，大家对勾鑃的了解可能不多。”十五运会开幕式总导演朗昆说道。于是，主创团队经过努力把青铜勾鑃“请”了出来，希望这件千年前乐器的声音成为十五运会开幕式的开篇先声。
的确，这套青铜句鑃出土于南越文王墓，是南越国第二代王赵眜的墓葬，深藏于象岗山山腹，共有7个墓室。其中东耳室出土了乐器和酒器等121件/套随葬品，象征着墓主生前的宴乐场所。一套八件的青铜句鑃便出土于东耳室的北墙下，与其临近的陪葬物品有青铜编钟、石编磬等大型打击乐器。
为什么选择青铜勾鑃登上开幕式舞台，而不是与它一同出土的青铜编钟、石编磬？青铜勾鑃专家、南越王博物院副院长王维一表示，第一是因为勾鑃是吴越文化也就是长江以南地区特有的青铜礼乐器，更符合十五运会举办地的地方文化；第二是勾鑃这种器物本身很稀少，这套青铜句鑃是我们目前发现唯一的汉代成套的钩鑃，且保存这么完好，器物身上还刻有铭文，涵盖了如此重要丰富的历史信息，相比其他出土的青铜编钟、石编磬，文物价值更重要。
出土于1983年的这套青铜句鑃，是岭南首次发现如此大型的越族打击乐器，一套共8件，重191公斤，最大者通高64厘米，重40公斤；最小者通高36.8厘米，重10.75公斤。
作为先秦出现的青铜编列打击乐器，句鑃是中国古代礼仪乐器的重要组成部分。2000多年前，位于岭南地区的南越国积极引入中原文化及周边地区文化，设立乐府机构，铸造了这套具有典型南方特征的大型打击乐器，与源自中原地区的编钟、编磬等组成了一套铸造精美、组合巧妙的宫廷大型编悬乐，为岭南音乐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维一介绍，这套青铜勾鑃保存完好、铸造精良，更为难得的是每件勾鑃表面都刻有关于铸造时间和机构的铭文，铭文下方还有编号，使八件勾鑃依次按形体大小排列。
在八件铜句鑃的表面，都阴刻着两行平行的篆文“文帝九年 乐府工造”。说明这套青铜乐器是在南越文王赵眜在位第九年（即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制成的。“乐府”二字反映出南越国效仿中原设有乐府这一音乐机构，可见南越国对中原文化的吸收和融合。“乐府”的铭文，也是古代“物勒工名”制度的体现，乐府机构的工匠们将姓名或官职铸刻于器物上，以便监督器物质量和追溯产品责任。在这八字铭文的正下方，还分刻有“第一”到“第八”的序号，与其大小正好对应，体现了南越国乐府对礼仪乐器的规范化管理。
古代的句鑃多使用于国家大型活动和重要仪式，体现了古代贵族的祭祀礼仪和宴乐方式。时隔两千余年的句鑃乐声在十五运会开幕式上响起，让全国人民在穿越时空的乐声中感受激昂向上的运动精神
目前所见体形最大的铜句鑃
“句鑃”（gōu diào），是一种青铜编列打击乐器，呈合瓦形腔体，于口弧曲，扁长柄，通常插植器架或地面进行演奏。它的名字不见于古籍记载，而是源于器物本身的铭文，在早年发现的三套青铜器“其次句鑃”“姑冯句鑃”“配儿句鑃”上的铭文均显示这一形制的器物在当时被称作“句鑃”，因此研究者便将与之相近的器物称为“句鑃”。
句鑃是产生于东周时期吴越地区的青铜敲击乐器，安徽、江苏、浙江、湖北、山东等地均有发现，江浙最多。古代以制作材料来分类乐器，共有金、石、土、木、丝、革、匏、竹八种，统称“八音”，句鑃以青铜制成，属于八音之中的金类。根据铭文记载，句鑃通常在祭祀和宴飨时使用。演奏时，需设置底座来固定柄部，口部朝上，用槌敲击，这与编钟的悬挂方式大不相同。句鑃的造型为合瓦形，属双音钟，可分为正鼓音和侧鼓音。
现存的铜句鑃中，数量在三件以上且成编的极少，广州西汉南越文王墓出土铜句鑃八件成组，是较为少见的大型铜句鑃，具有四个典型特点：一是体形最大；二是与钟、磬、琴、瑟等多种宫廷乐器同出，是南越国自铸的乐器；三是调音痕迹明显，可见是宫廷中的实用乐器；其四，这也是目前所见唯一的西汉时期青铜句鑃。
周密测音采音制作
让“千年乐音”重鸣
自1983年出土以来，这套铜句鑃吸引了许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在进行必要的除锈处理后，这套铜句鑃长期展出于南越王博物院王墓展区“南越藏珍——西汉南越王墓出土文物陈列”中，让公众得以近距离接触了解古代音乐文化。出土以来，在专家周密的验证和策划下，铜句鑃曾经两度测音，为了解句鑃的铸造、功能提供了必要的数据。
此次用于十五运会开幕式的青铜勾鑃声音采集的过程充满了小心谨慎，文物专家首先对文物保存状况和声音采集手段进行了严格评估。王维一介绍，采集由文物保护、青铜器乐演奏等领域的专家学者亲自操作，整个过程在专业的环境中用专业的手法、专业的器具小心采集。
当青铜勾鑃被敲响第一声时，在场的人都不禁赞叹。“它的声音太美妙了！”采集时亲自敲响青铜勾鑃的十五运会开幕式音乐总设计舒楠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然很激动：“在各领域专家的指导和见证下，我用一个特制的锤子敲击青铜勾鑃。我当时半跪着，怀着虔诚之心颤抖着轻轻地敲，把青铜勾鑃的音区都采集下来。千年前的声音可以在今天的运动会开幕式上出现，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而骄傲的事情！”团队请了专业的录音师进行收音，然后通过电脑后期处理，进行音准的校对以及声音的加倍扩大，让青铜勾鑃的声音在演出中响彻整个场馆。
“开幕式上青铜勾鑃的声音一出来，历史的纵深感就有了，但如何体现当下和未来呢？”朗昆表示，团队后来便想到用能够体现当下科技发展的机器人去敲响青铜勾鑃的声音，来形成跨越千年的“共鸣”。
《彩云追月》象征圆满与和谐
那么开场歌曲为何是《彩云追月》？《彩云追月》诞生和流传均根植于岭南文化土壤，具有高度音乐价值和深厚文化内涵。最早见于清代，后由人民作曲家任光在1935年再创作为民族管弦乐作品，后曲词填入粤语、普通话、闽南语等多个版本，深受喜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月象征着团圆和美好，彩云则代表着吉祥和希望。乐曲以“彩云”和“月”为意象，象征着圆满与和谐，寓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彩云追月》是广东音乐的代表，是大家比较熟悉的旋律，表现了对幸福美好的追求。同时这首曲子特别有古意，由机器人来敲加深了这种古今对话感。”舒楠解释道，《彩云追月》在开幕式上多次出现，希望这段熟悉的旋律能够成为留在观众脑海中的音乐“logo”。
值得一提的是，十五运会和残特奥会的系列颁奖音乐也融入了《彩云追月》的音乐元素，隐喻运动员“追云逐月”的拼搏意志。
青铜勾鑃和《彩云追月》都是岭南文化的展现，彰显了岭南大地深厚的文化底蕴。作为文物工作者，王维一表示，广州出土的文物元素出现在十五运会开幕式舞台上，对于讲好文物故事、传承发展文物背后的岭南历史文化也有非常积极的意义，“相信大家会对这件文物、对岭南历史文化产生更多的好奇心和探索的兴趣。”与此同时，借此机会通过专业的收音设备和技术手段把青铜勾鑃的声音记录下来、形成电子材料，对于之后的文物研究也非常有帮助。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黄维、李巧蓉、陆漪蔚、卜松竹
图/新华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