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百廿风华播芳六合——西泠印社社藏金石书画精品展”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广州美术馆）开展。这次展览堪称西泠印社规模空前的一场外展，开创了西泠印社文人篆刻藏品大规模外展的先河。展览遴选了社藏精品200余件，近三分之一的展品第一次出杭州，更有不少展品第一次出库房。一枚印章，方寸之间，气象万千，见证了江南烟水氤氲的文人意趣与岭南海涛奔涌的革新精神共同铸就了近代印学发展的辉煌篇章。
展览现场
两地印学文化渊源深厚
江南作为中国文人篆刻的艺术中心，离不开西泠印社这个核心。1904年在杭州成立的西泠印社，不仅是江南金石文化的集大成者，更成为近代篆刻艺术的标杆，它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学、兼及书画”为宗旨，汇集了吴昌硕、沙孟海等一代代大家，既深耕浙派传统，又兼容皖派精髓，形成了雅正大气、文旨相融的艺术特质。比如吴昌硕的篆刻把石鼓文的浑厚与绘画的写意结合，刀法苍劲老辣，开创了以书入印、以画入印的新境界，奠定了江南篆刻重学养、重意境的底色。
陆俨少 西泠揽胜图轴
清中叶以来，岭南成为文人游宦、游学的重镇。像翁方纲、阮元等江南学者入粤倡导金石之学，阮元在广州还创办了“学海堂”，将江南的考据学与实学精神引入岭南，为印学发展奠定了深厚的根基。而原籍南京、自祖父起落籍番禺的著名学者陈澧，提倡“雅正为尚”的印学思想，影响了广东几代印人。浙派篆刻家余曼庵、常云生、徐三庚等相继南来，与岭南本土印人何昆玉、何瑗玉、张嘉谟等交游，本土印人深受浙派印风的影响。至晚清，皖籍大家黄牧甫客居岭南十八载，开创了“光洁挺拔”的印风，其艺术成熟于粤地，并且弟子多属粤籍，形成“黟山派”，在晚清至民国时期，与京派和海派鼎足而立。究其渊源，可以说这一流派实为自清中叶以来几重江南基因在岭南土壤中孕育出的结晶。
岭南与江南两地的艺术互动呈现出双向交融的态势。黄牧甫所创立的“黟山派”自岭南发轫后逐渐辐射全国，与江南地区的吴昌硕并驾齐驱，形成近代印学史上“南黄北吴”格局。至民国时期，蔡守、易大厂、邓尔雅、简经纶、谈月色等粤籍篆刻家通过北上沪杭的艺事活动，将岭南印学的革新精神注入江南的传统底蕴之中。这种持续的艺术交流，不仅彰显了江南与岭南两地印学传统的深度互动，更为中国近代篆刻艺术的发展注入了重要的推动力。
吴昌硕 “酸寒尉”印
岭南篆刻与江南互动密切
“一百多年来，无论是社会发展、文化进步，还是改革开放，都是和岭南相关联的。这说明这块土地所孕育出来的文化和思想，特别是人，有着非常优秀的品格。表现在金石篆刻上，岭南篆刻家刻印都很传统，但都不受传统的拘束。他们沿着自己创作的方向去发展，因此形成了鲜明的地域性特征。”西泠印社副秘书长范正红说，“其中的灵魂人物就是著名篆刻家黄牧甫。”
“‘黟山派’创始人黄牧甫突破了浙皖两派的藩篱，从商周金文、秦汉碑刻中汲取灵感。刀法上，平刀直入，线条干净利落，章法疏密对比强烈，这种金石气与书卷气并重的风格后来被岭南篆刻家吸收、借鉴，像岭南派的冯康侯、黄文宽等，既学习了西泠印社的治学精神，又融入了岭南地区开放的特质，在印章中加入了写生元素和西画的光影感，形成了刚健中见灵动的独特面貌。”西泠印社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会秘书长刘洪洋表示。
黄宾虹 叠翠山居图轴
西泠印社的社员黄宾虹同样与岭南篆刻界的名人交游密切。西泠印社社员、黄山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董建表示，黄宾虹有几次重要的出游，1932年到四川去讲学游历，1935年到桂林讲学，他由上海经香港赴广州，途中受到李凤坡、蔡哲夫等人的邀请，同游九龙半岛，他画了不少香港山水，得画稿数百幅，所以他的广东朋友很多，如易大厂、李尹桑、黄居素。他在北平的时候，跟容庚的交往也很密切，容庚的《北平日记》中有详细的记录。
据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邝以明介绍，本次展览展出的“千泉一尺室”印章正是岭南篆刻与江南互动密切的例证。这是浙派篆刻家徐三庚送给广东人冯兆年的一方印章，是徐三庚当时来到广州为其所刻。值得一提的是，1872年，徐三庚应王韬之邀南游香港，归途经粤居广州及东莞可园多时，张嘉谟、张崇光、尹子新、叶汝才及东莞的一些印人拜其门下学艺，印风为之一变。此举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岭南印学的发展。
徐三庚“千泉一尺室”印
早在1911年，西泠印社出版的《广印人传》便收入邓尔雅的名字。曾任西泠印社社长的沙孟海在《沙村印话》中说：“南国锲家（篆刻家）以东莞邓尔雅、鹤山易大厂最为老师。”可见当时对岭南篆刻名家高度的认可。西泠印社理事、中国艺术研究院篆刻院研究员桑建华补充说：“岭南的易大厂与浙派的王福庵、唐醉石也有很多交往，他们都是在印铸局担任技正，也就是说印铸局的印章都是经过他们几位鉴定以后才出品。所以他们之间的印风交融绝对不是短时间的，而是一直有深厚的联系。”
沙孟海“临危不惧”印
在桑建华看来，岭南篆刻这种锐意求变的革新方法与西泠印社兼容并蓄的风格共同丰富了中国篆刻的发展。可以说，岭南篆刻名家与西泠印社名家本身就是并行发展的通道，通过关键人物的跨地域参与和艺术理念的互动，共同织就了中国篆刻史的网络。
广东籍社员人才辈出
自西泠印社创社以来，广东籍社员更是代不乏人，其中关系最密切的非饶宗颐莫属。
2011年，时年94岁的饶宗颐就任西泠印社第七任社长。饶宗颐是一位极富才情的艺术家，他精通音律、雅擅丹青，诗、书、琴、画均卓有成就，曾多次举办书画艺术展、出版书画集。据悉，20世纪80年代初，饶宗颐曾在著名文字学家曾宪通等人的陪同下访问杭州，并在西泠印社孤山社址汉三老石室前留下珍贵合影。2012年，接任社长的饶宗颐重访杭州，再次踏访孤山社址。
饶宗颐 《水墨藤木图》
踏访西泠印社当日，饶宗颐在柏堂当众题写“播芳六合”四个大字。当时，面对长约六尺的大幅宣纸，众人都为饶宗颐捏了把汗，建议休整后再写。饶宗颐却底气十足道：“现在就写！”饶宗颐当时搁笔后解释，“六合”是为天地，他希望西泠印社的声誉如花朵芬芳，播撒天地之间。本次展览以“播芳六合”为名，就出自饶宗颐就任社长时为印社留下的殷殷寄语。此外，展览现场还展出了饶宗颐的《水墨藤木图》，这是他赠给日本著名书法家青山杉雨的作品，气韵十分生动。
赖少其是西泠印社社员。他取法金农、伊秉绶，并兼爨宝子碑、好大王碑等结体。作品《隶书录苏轼典故》整体结字以传统汉碑为主，平正敦实，但用笔飞动，整体感觉颇具分量感。
康有为也是印社早年的赞助社员。矗立在西泠印社山门上的“湖山最胜”匾额，就出自康有为的手笔。此外，马国权、商承祚等大家之作也将在展览期间与观众见面。
“江南和岭南能够建立一个比较长期的沟通、交流、合作的通道，中间的媒介和桥梁就是我们西泠印社的社员。”西泠印社党委副书记、常务副秘书长王宏伟说，“西泠印社成立122年来，我们总共有800多位社员，目前还在世的有514位，遍布国内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海外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广东有22位社员，在西泠印社各省社员数量当中排名第五位。现在的广东社员中，周国城和梁晓庄两位是理事。”
展览现场
近年来，广州作为开放的前沿，更成了两地篆刻交流的枢纽，不少岭南印人曾赴江南求教于西泠名家，带回新的理念，而西泠印社的展览、出版物也通过广州这个窗口影响了岭南，甚至全世界。这种互动让江南的学理严谨与岭南的创新求变互相滋养，推动了篆刻艺术的发展。
据悉，本次展览将持续展至10月20日。展览期间还举办了相关主题的学术交流会，王宏伟、邵建华、范正红、桑建华、张炜羽、刘洪洋、董建、顾工、朱琪、乔中石、梁晓庄、邝以明、冷东、钟东、洪权、黄耀忠、倪宽、王志敏、任文岭、谭文选等出席。
广州日报7月26日A8版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李巧蓉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维宣
部分图片来源：主办方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周婉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