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记忆丨旧时中秋，你在天台"树中秋"，我在屋外"舞火龙"

【开篇语】

2013年元宵那天，黄天骥先生在《广州日报》开设专栏《生猛广州·淡定广州》，历时一年多，用75篇千字短文，娓娓道来了一个温润有情的广州，上至教授博导，下至市井百姓，无不读得津津有味。

时隔两年，城市里白天的喧嚣让人愈发焦虑，人们也愈发怀念起黄老师笔下那个古朴而又温暖的老广州。

今天，大洋网开设专栏《广州记忆》，通过原创视频和原创绘画，重温黄老师笔下的城垣、习俗、市声等，还原人们记忆中的老广州。

黄天骥：

1935年生，广州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曾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二届学科评议组成员，现任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员、全国高校古籍整理研究委员会委员、国务院中央文史馆诗词研究院顾问、广东省文史馆名誉馆员、中国戏曲学会副会长、中国古代戏曲学会会长等。

听听街坊怎么说：

点击可观看H5页面：广州记忆丨中秋传统习俗

中秋，时在农历八月十五，因恰逢三秋之半，故名“中秋”。在以广州为中心的广府地区，中秋节亦俗称“月光诞”。虽然称谓不同，但中秋节时望月怀远、倍思亲人的情怀却并没什么不一样。

有人说，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因为有了他乡。中秋时分，对家人、对故乡的思念就愈发强烈：母亲的唠叨，父亲的责骂，爷爷的冰糖葫芦，奶奶的绣花小鞋，还有那外婆的摇篮曲……一同思念的，还有记忆中的旧时中秋节。

过去，为中秋准备忙碌的身影，给节日平添了满满的期待，如今，连团圆饭都可以直接在酒店订，中秋的味道，反而淡了。

在旧时广州，中秋前夕，各家各户就开始忙碌，将门口、厅堂和天台装饰一番，其中最富情趣的当是“树中秋”，用竹条扎灯笼，有果品灯、鸟兽灯、鱼虫灯，亦可砌成字灯。

树中秋

到了夜里，在灯内燃烛，下面再联结许多小灯、彩旗、银铃等，用绳系于竹竿上，高竖于瓦檐或露台上。入夜，满城灯火，如繁星点点，伴着天空一轮圆月。

当晚团圆饭过后，月上中天，全家定要进行“拜月光”仪式，有天台的在自家天台上，没天台的在家门前，摆开供桌，焚香礼拜。供奉的食物也很有特色，形状多与圆有关，如月饼、柚子、柿子、油柑、龙眼、芋头等。

拜月光

“圆，意味着圆融、和谐。 中秋，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 于是，圆圆的月亮，成了人们期盼幸福的符号。”月圆，人圆，是这个节日里永远不变的情节。

说到“圆”，月饼自是少不了的。薄薄的一层白纸，裹着一块烤得焦黄油酥的圆饼，封口处是不经意被油渍浸染的红色封签，莲蓉的甜腻绵密、五仁的香酥脆口，便是幼时对中秋的整个期待。

旧式月饼

除了圆圆的月饼，“广州人还喜欢对着月亮吃田螺，其味无穷，其乐也无穷。那些大大小小的田螺，也是圆形的。”

“八月望日，尚芋食螺”。中秋前后，正是田螺空怀的时候，腹内没有小螺，肉质特别肥美。父亲会提前两天买好田螺，用清水养干净，待到农历八月十五晚亲自下厨，以蒜头豆豉紫苏辣椒爆炒，一家老小边赏月边啜食，不胜欢喜。

炒田螺

当“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夜空时，便是“舞火龙”表演开始了。旧时在广州，“舞火龙”曾经在白云区的石井、均禾、江高等地最为热闹。

火龙是用榕树和草藤扎成的，以叶为鳞，以绳为筋，以柚为眼，龙身插满香火，在震耳的鞭炮声和浓烈的烟雾中，一条条蜿蜒起伏的火龙随着鼓声欢腾起舞，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舞火龙 

与“舞火龙”相呼应的另一个习俗是“烧番塔”，以砖瓦砌成空心塔，填入树枝烧起火来，火红的砖塔，冲天的火光，以及撩拨火苗的青壮年，这是对火崇拜的一个缩影，也寄寓着未来生活的红红火火。

遗憾的是，此举虽始于增城、从化、东莞、清远等地，但却未曾很好的延续，现如今，怕也仅在个别村落还能看到。

烧番塔

当然，节日里最开心莫过于是小朋友。应中秋之景，“耍碌仔”成了最受欢迎的游戏，“碌”、“乐”谐音，故又称“耍乐”；碌即柚子，俗称碌柚。

以柚子壳刻通花，中间悬灯，儿童提灯游乐，结队踏歌：“耍碌仔，耍碌儿，点明灯。识斯文者重斯文，天下读书为第一，莫谓文章无用处，古云一字值千金，自有书中出贵人……”

耍碌仔

街道成了灯海，一片星火灿烂，耳畔满是孩子们的嬉闹声。要是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还可以在八月十六夜再过一次，唤作“追月”。

这便是我们对旧时中秋的全部记忆。

如今，习惯了吃个月饼象征性过中秋的我们，开始怀念起了从前的热闹。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广州流行起了登山赏月的习惯，或扶老携幼，手提秋灯，游走在灯会的火树银花中，或在约三两同伴，在“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对月凝望，排解思念。

此刻的月色再温柔，也没人心柔软。在这样一个笼罩在月光中的节日，朦胧的月色给这个节日洒满了婉转的柔情。

“自古以來，无论贫富，也无论亲人能否团聚，在中秋，“今夜月明人尽望”(唐·王建诗)， 大家都会举酒邀明月，共祝团圆。我国素有尚圆的传统，《易经·泰卦》说‘无往不复’，就是指天道是圆的，人道也是圆的。”

其实，中秋在每个人心中本就是一个“圆”，是月亮的圆，月饼的圆，以及每个人心中所追求的合家团圆。

注：文中引文出自2013年9月18日广州日报A19版《生猛广州·淡定广州》栏目之《但愿人长久》，作者黄天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