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才刚出版了“故乡三部曲”的第二部《人间信》,眼下又有新书问世。麦家变得“高产”。这大概是因为,他有很多沉淀在心中已久且愿与人分享的人生感悟。这次,他推出了首本访谈录《痛苦是条虫》。

这是一本迥异于麦家以往作品的“人生告白”。从童年时的创伤谈到成名后的迷茫,从创作时的“灰头土脸”谈到转型期的“捉襟见肘”。他告诉我们:痛苦是一条虫,总是钻进心灵里的空洞,看上去不存在,我们却不敢随意翻动。直到他终于能慢慢直视它们,直面内心的幽暗,最后大声说出:痛苦,不过是一条虫。
曾经退稿多达17次 “力不从心”的痛苦
许多人知道麦家,是从19年前的电视剧《暗算》开始的。这部根据麦家同名小说改编并由他亲自编剧的电视剧,豆瓣评分高达9.0,至今仍是中国谍战题材影视剧的巅峰之作。
两年之后,《暗算》又为麦家摘得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到那一年麦家总共出版了三本长篇小说,并且都是谍战题材。
大家不知道的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解密》,从1991年开始写起,一写就是11年。它被反复退稿多达17次。17次退稿对一个创作者的打击是巨大的,对于新人作者来说,更是如此。倘若麦家在中途彻底灰心放弃写作,那作为今日一大重要文学流派的谍战文学,将远远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所幸的是,麦家坚持了下来,并且还在与编辑的一次次拉锯中完成了痛苦却有效的磨炼。他说:“因为有无数次的‘力不从心’,所以这本书写了十一年。生活中我也常常‘力不从心’,因为我生来不自信,也因为在生活面前,我们作为人太弱小了。我经常安慰自己:每个人都如此这般‘力不从心’地活着,以此来鼓励自己别灰心丧气。”
2002年,《解密》终于出版,登上了当年长篇小说排行榜的第一名。

谍战题材“滑铁卢”后 转型的痛苦
麦家一直在写谍战题材。在《风声》之后,麦家又出版了《风语》和《刀尖》两部长篇小说,却接连遭遇了滑铁卢。
他也曾坦言:“(《风语》《刀尖》)事实证明是失败的作品,我现在都羞于提起。那确实是进入了一种自我重复……我无法超越自己,只能做自己的矮子,要么自我重复,要么一路下滑。有一天当我认识到这个的时候,我决定马上停下来,现在(2018年)我已经7年没写东西了,因为我没找到新的突破口。”
2008年,声名正盛的麦家离开寓居了十余年的成都,回到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没有什么“衣锦还乡”的桥段,他这次返乡只有一个原因:父亲病了。
此前数十年,麦家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甚至称得上是恶劣。童年时代在故乡的生活,给他心中留下了一道伤疤。12岁的他开始写日记,把所有悲伤和痛苦填进日记本里,越写越难过,越难过越写。到17岁,他报考了军校。麦家接触到了常人难以触及的领域,日后的“谍战三部曲”正是由此发端。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的召唤?
麦家一直不敢面对自己和父亲的关系,直到自己也变成了父亲。当父亲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消息飞抵成都,他终于决定回家。父亲更老了,认不出人。
2011年,父亲走了,走在了《刀尖》交稿的前三天。
这一切,他都袒露在《人生海海》里。这是麦家第一次在长篇小说里回望自己的故乡,自己的童年。

与童年和解 发现痛苦不过是一条虫
2021年,麦家的母亲因意外去世,他在一篇文章中坦承:“母亲在《人生海海》里几乎被挤出镜头。我试图把母亲拉进镜头,却发现总是不对头,左右不是。母亲总是拒绝走进我的小说,走进来就横冲直撞,搞得我甚是窘迫,和小说的关系异常紧张。”
最终,他把母亲“化开了”,一部分给了林阿姨,一部分给了上校母亲,大部分交给了上校本人。他终于想起卡夫卡的那句话:组成文学的是生活,但我无法直接面对生活,我会窒息的。
三年之后,“故乡三部曲”的第二部《人间信》出版。这是他为自己写下的一卷心灵史,里面有“父亲”,有“母亲”。当然,还有“我”自己。
60岁了,他终于能与童年的痛苦和解。
在新作《痛苦是条虫》的序言里,麦家坦白了他内心中针锋相对的两股感受: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经常不理解自己,有时我觉得自己天生是个作家,因为我童年是那么不幸,写作是我的命,也是渡我的桨。有时,我又觉得自己不配当作家,因为我写一本书是那么难,总是殚精竭虑,颠来倒去推敲、修改。
麦家用他的痛苦告诉我们:只有回过头去,与命运最开始给你的那一拳彻底和解,你才能成为自己故事里的英雄。
希望这本《痛苦是条虫》能帮助所有人大声说:痛苦,不过是一条虫!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孙珺
图/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孙珺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刘丽琴















































